为了揪这些野草,她的手掌被划出了细细小小的伤口。
这个坡有些陡,下滑了好几次,她的绣花鞋都已经被滑掉了,才将青瓷从下面拉了上来。她连片刻都没休息,便将之前的腰带解下来,重新系在了周柏莨的腋下,又往两人的身下多垫了些树杈,便开始拉着两人往前走。
她还记得路,可两人的重量让她有些寸步难行,不得不趴地上,接着一路上的石头或者树木,一点一点地挪动。
良久,天开始亮了,她才将人拉到了绿竹院后山背面的坡面下,此时她的手掌,她的双脚,一片狼狈,泥土中夹带着血,而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经完全裂开,又开始出血了。
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她费力将两人拉上了坡上,也看到熟悉的绿竹院。可这下山的路,却把她给难住了,这路崎岖不平。
没想多久,她将两人腋下的腰带解了下来,绑成了长长的一根,足以到山脚下。
她先绑在了青瓷的身上,“青瓷,下去之后,你就把腰带解开,拽一拽告诉我。”
青瓷看着她干裂的唇,鼻头一酸,“姨娘,你下山去找人,一个人,太危险了。”
陆悠然看了眼身后,“青瓷,不能,我不能把你们放在这里,我不能确定,追杀我们的,追杀他的人有没有找搜山,现在就我能走动,有我在,还能帮忙引走人。快,别说话,我先送你下去。”
她将青瓷小心的头向下推了一把,而后双手拉着腰带,一点一点地往下放,“青瓷,要是有石头,你就喊一声。”
虽然在这之前她先看了一眼路的情况,但不能保证草丛中会没有石头存在。但好在,一路上青瓷都没有出声,等到整根腰带都放完了,她按照她之前的嘱咐,拽了拽绳子。
她将绳子拉了上来,看向周柏莨,“到你了,头冲下虽然有些难受,但应该不会让你的脚再次受伤,你忍一下。”
周柏莨的目光在她的手掌上扫了一圈,而她此刻也狼狈不已,他轻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的重量可有两个青瓷重,刚将他推出去,另一只手差点没拽住腰带,她急忙用上了另一只手,双脚各蹬在两棵树上,一点一点地放开腰带。
她的手掌传来钻心的疼痛,手臂也一片温热,双脚更是开始颤抖起来。眼看着腰带就要放完了,陆悠然眼前突然一黑,双手突然没了力气,双脚又一滑,整个人朝山下滚了下去。
这突如起来的危机,让她瞬间清醒,周柏莨和青瓷看着她从山上滚下来,惊得大呼,而她为了不撞上周柏莨,生生将身子扭转,撞上了旁边的石头,只听见她闷哼一声,头磕在了石头上,整个人没了动静。
“姨娘,姨娘,你醒醒。”她的声音沙哑到发不出什么声音。
周柏莨不知她姓甚名谁,只能喊道:“你醒醒,醒醒。”
躲在屋里里的一个角落中的大宝,听到屋外有声音,便悄悄走到了房门口,倚在门边听着,“是青瓷姐姐的声音。”没想到这么沙哑的声音,她还能听出是青瓷的。
她先见门打开了一条缝,看着外边没人,这才从房间里出来,循着声音到了山脚下。
青瓷听到脚步声,偏头看去,见是大宝,立即哑着声音道:“大宝,救姨娘,救姨娘。”
大宝看到青瓷的样子便愣在那里了,目光掠过周柏莨,看到额头出血的陆悠然,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边跑边哭,跑到陆悠然前面的时候,脚下被石头一绊,整个人扑到了地面上,而后爬到了她的身边,跪坐在身边。
“呜呜,姐姐,你,你怎么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沾了尘土的袖子擦眼泪,整张脸都花了。
青瓷皱着眉,“大宝,别哭,去找章大夫。”
她沙哑的声音被大宝的哭声盖了过去,几次想提高声音却做不到,急的她直用拳头锤地面。
一旁的周柏莨被大宝的哭喊声弄得有些不耐烦,偏头过去又瞧见青瓷用拳头锤地,紧接着才听见她喊道:“大宝,找章大夫。”
“大宝,去找章大夫。”
他将青瓷的话重复了一遍,声音大到将大宝的哭声吓了回去,见她没有再看,青瓷立即喊道:“大宝,去找章大夫。”
听到青瓷的话,大宝才从陆悠然身边站了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朝偏门跑去。
良久,章小年背着豆豆,另一手搀着章大夫,飞快地往绿竹院走来。还不到绿竹院门口,章小年便看见躺在地上的青瓷,惊得放开了兜着大宝的手,感到脖子上被勒住了,才反应过来将大宝放下来。
他蹲在青瓷身边,手足无措,声音还有些颤抖,“青,青瓷啊,你怎么了?”
“快,去看姨娘,她撞到石头了。”
章小年四处张望着,见自己的师父已经在为陆悠然诊治了,便安抚青瓷道:“我师父已经在看了,你别担心。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
“脚。”
他将视线放在了青瓷的脚上,见她的脚掌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放着,顿时眉头紧锁,只怕即便复位了,还是会成跛子。
章大夫只给陆悠然把了一下脉,便让章小年过来将她抱到屋里去。章小年跟青瓷说了一下,便过去将陆悠然抱到了屋里去,一回来,不用章大夫说,他先将青瓷抱了起来。
“小侯爷,见谅,我这徒弟不认识你。”
“章大夫,你怎么在这里?”周柏莨此刻的情绪才真正地松懈下来。
章大夫一边给他检查伤口,一边说道:“小侯爷忘了?这是府上的庄子。”
府上的庄子?他记得府里有个从祖母院里出来的姨娘在这里,难道说救他的那个女人,那个婢女嘴里的姨娘,是那个他问了五遍的陆姨娘?
他想问章大夫来着,可章小年出来了,将他拖进了陆悠然的屋里头,放在地上,章小年拉着他家师父的手,“师父,青瓷的脚伤的有些严重,你快帮她疗伤。”
章大夫扫了一眼,扭曲的脚掌让他皱起了眉头,但他并没有立即上前,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周柏莨,“我会帮她疗伤,你先去给他们清洗一下伤口,别在这杵着了。”
章小年不想离开,但也知道此刻有三个伤号,他不可能放着另外两个不处理。
周柏莨身上的伤要严重一些,陆悠然给他敷上的草药已经掉下来了,他的身下也有血迹。章小年飞快地给他清理了伤口,打了水将上头擦洗赶紧,这才开始给他上金疮药。
与此同时,青瓷对章大夫道:“大夫,别管我,先去看姨娘,姨娘的头撞到石头了。”若不是章大夫靠得近,恐怕听不清她的话。
“我已经给姨娘把脉了,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你这脚若不及早治疗,恐怕就废了。脚废了的你,还怎么照顾你家姨娘。”
青瓷一时犹豫起来,而章大夫开始给她一点一点地复位,她的嗓子已经哑了,此时只能从她颤抖的身体,看出她正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大宝在床边喊着陆悠然,哭喊声让气氛更加紧张,虽说陆悠然身上的伤口很少,可这头上的伤,却是复杂的。章大夫和章小年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章大夫将青瓷的脚给复位了,并且固定好之后,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人也变得昏昏沉沉。
“大夫,姨娘,快给姨娘看看。”
章大夫拿帕子将手擦了干净,翻出药箱里的银针,也拿了一瓶金疮药、白布和剪刀,她身下的被子,血已晕染开来了。
他将陆悠然的袖子剪开,循着伤口将后背的衣服也给剪开了,看着这半指深的伤口,叹了一口气,而后将整瓶金疮药都给倒了上去,用白布包了起来。
血慢慢止住了。
将大宝哄停了,他这才开始给陆悠然把脉,脉象有些紊乱,他急忙抽出银针,在头顶几个穴位上扎了下去,又急忙过去翻药箱,片刻过后,他有些着急地朝章小年喊道:“小年,快,快回去把那颗护脉丹拿来。”
章小年看了一眼床上的陆悠然,便听见章大夫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他来不及和青瓷说一声,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周柏莨微微抬起身子,“章大夫,她怎么样了?”
章大夫紧锁眉头,从药箱中拿了全套的银针,“情况不好,别问太多。”
此时,陆悠然突然抽搐了起来,大宝重新哭了起来,“姐姐,姐姐。”
青瓷偏过头去,看见她家姨娘的身体在颤抖,脸色苍白。
章大夫急忙过去,将银针撤下,换了几处穴位,陆悠然这才停止了抽搐,可没过多久,她便抽得更厉害了,章大夫只能将银针撤下。
章小年还没回来,她的脉象也还没有稳定下来,手臂上的伤口被这么一抽,又重新开始出血了。
“师父,来了,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