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前看到的那个红发女人。
不知她什么时候靠过来的,乍一看,陶绮几乎把她当成了会说话的瓷娃娃,不免吓了一跳。
眼睛瞪得老大,她有些结巴:“我……今早接到电话,是来面试的。”
吓死她了!
西方人大多不认生,红发女人也如此,轻笑一声,她拉住陶绮。
“我知道了。别紧张~跟我过来这边吧。”
陶绮被她拉着胳膊,虽心生疑惑,但也只好跟着她到了角落。
是一个很封闭的区域,地面比别的地方矮了两层台阶,里面摆着两个褐色的沙发,沙发后放着几个大酒桶,麦芽香越发浓郁。
沙发很软,陶绮坐下去的一瞬间不自觉向后靠,红发女人坐在对面,歪头打量着她。
从进门到现在,这女人一直似笑非笑看着她,既诡异,又有些渗人。
不过她应该没有恶意。坏人身上不会有温暖的橙色,这种如太阳一般炙热的颜色,向来只会在最纯真的人身上出现。
“我叫米娅。”她的声音很柔,“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我是陶绮。”
“中国人?”
陶绮点头:“嗯。”
米娅的指甲也是大红色,很长,捂嘴的时候,陶绮生怕她戳到鼻孔。
“噢!我们老板也是中国人——真巧!你们中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老乡……哈哈,这就叫老乡吧?”
她的中文带着股浓郁的伦敦腔,“老”被她说成了low。low乡,听起来有些好笑。
陶绮窥探着鱼缸边上的男人,不禁想:米娅说的老板,是他吗?
“没错~”
陶绮没听清:“什么?”
米娅递给她一张纸,说:“我说——他就是我们老板。”
陶绮微怔,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她又听到米娅继续说:“原来愉悦的心情是橙色。那我很好奇,在你眼里,他——”米娅朝男人的方向挑眉,“此时是什么颜色,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
陶绮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下午四点整,墙上的布谷鸟挂钟准时播报:叫了十六下,丝毫不差。
除此之外,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你说什么?”
米娅笑:“这么近的距离,你不会没听清吧?”
陶绮当然听得一清二楚,她只是不可置信。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被外人知晓?她明明连曾经最亲密的养父母都没告诉过。
“怎么不可能?难道这世界只有你‘与众不同’?”
“米娅,别逗她了。”一道男声蓦然传来。
声音很低,仿佛沉沉的鼓声,令人心头一颤。陶绮抬头,一双漆黑的眼落入视线。
是那个喂鱼的男人,穿着白色毛衣,灰裤,黑色短靴,袖口挽起,露出小麦色的手臂。
他长着双漂亮的眼,右侧眉尾藏了颗朱砂痣,半长的头发趴在额头上,打扮随意,看起来十分慵懒,眼中却时不时闪烁锐利的光。
没有那些废话,他开门见山:“我是沈词。”
是普通话。一听就是母语者才有的发音,字正腔圆,带着北京味。陶绮忽然鼻尖酸酸的,想听他多说几句,毕竟好久没人对她说中文了。
可现在不行。
“抱歉用这种方式和你认识。但你放心,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陶绮被他逗笑了:“没有恶意?真的?”
“当然。”
沈词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今天是雨天”一样,神色坦然,甚至还朝她微笑。
但那笑脸似乎在找打。
陶绮不信,又问:“先不说这个。沈老板,你们私下调查我?”
沈词说的是中文,她却坚持用英语问他。
这时米娅开口了——
“小女孩儿,你不是自愿报名应聘的吗?那应该有看清,第一条规矩是什么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写成那样,只为了博人眼球?”
米娅边说话,边从口袋摸出一支细烟,夹在修长的手指上。打火机的火花照亮了她的脸,烟点燃,她朝陶绮吐了个烟圈。
女士香烟的味道不刺鼻,但也绝不好闻。陶绮皱眉,想要起身离开。
“别啊~我不抽了,”米娅边说,边将烟熄灭,“正事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要走?”
陶绮彻底被他们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了。
她冷笑一声:“那敢问你们所谓的‘正事’,到底是什么?”
没有回答,反倒看见沈词把刚刚米娅给她的那张纸推了过来。陶绮低头一看:卖身契。
她听到沈词说:“先签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