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窕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如愿以偿的和蒋婉在一起，没有流言蜚语，没有退婚，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

日子过得也很顺遂，父皇退位，除了他再没有其他子嗣，他理所当然的即位，封蒋婉为贤德皇后，采纳群臣建议，广纳后宫。

北疆因为有小皇叔，也很稳定，齐国渐渐昌盛，但小皇叔手中兵权每每压得他睡不着，蒋婉便替他寻了个法子，剥夺了小皇叔的兵权，让他退守鄞州。

再没人对他构成威胁。

一切都那样美好，直到……

太子薨逝，皇子被害，蒋婉被废。

他执政的第三年春，小皇叔发动了兵变，宫廷里尸横遍野，几乎所有的宫人皆被杀害，还有蒋婉。

他就在岁华阁前，看着谢韫一剑刺穿了蒋婉身体……

谢窕猛的睁开眼睛，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瞧见眼前明黄色的帷幔时有些怔愣。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不知道，刚刚的是不是梦境。

他坐起身，屋内只余一盏昏黄的灯光，照着秋日的萧索。

脑海里尽是刚刚梦中的情景，他有些不太明白，梦中他那位小皇叔先前对蒋婉也没有多热络，反而是蒋婉封后，不知同他说了什么，两人这才走得近了。

李玉一事也不是如今被发现的，梦境里要晚一些，他眯着眼睛。

如果说，这梦境里发生的事以后都要一一顺验呢？

那他这个皇叔便留不得了。

几乎是当下做出了决断，他唤了人进来，暗卫从屋顶落下，谢窕神色藏在暗夜里，声音凉薄：“给漳州那边送封信，李玉留不得了，这个让那边留在现场。”

金色的东西映着昏黄的烛火扑面而来，暗卫抬手接住。

一明一暗间，隐约能看出上面烫金的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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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诗会这天，太子府人山人海的，明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皇家办这莫须有的吟诗会，表面上是说让小郡主看看明州的风采，实则是在为小郡主谋夫婿。

蒋茹自然是在府门口接待客人，蒋婉难得偷个懒，在榻上赖了好半晌才被霜降拉起来。

霜降有些无奈，自从嫁到煜王府，她家夫人连原先没有的起床气都出来了。

“奴婢觉得，真该让殿下好好管管你。”

虽是带有责备的意思，但霜降还是很开心她家夫人能遇到殿下这么好的夫君。

听闻她开口，蒋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翻了个身，丝毫不在意：“你去呗，你看他会不会听你的。”

霜降被蒋婉的话逗笑，又去拉她：“殿下定然不会，夫人这不是揶揄奴婢吗，殿下对夫人什么样夫人最清楚不过……”

趴在榻上的人盘腿坐起，拧着眉：“我不想去，应付那些人太烦了。”

“那功劳都白给二姑娘？”霜降压低了声音问。

蒋婉还没回答，就听门口传来谢韫低沉的声音：“不想去便不去。”

谢韫挥了挥手，霜降忙福身退了下去，他抿了口茶，抬眼看坐在榻上的蒋婉：“不舒服？今日怎么这样晚还未起？”

蒋婉摇头，将锦被裹紧了些，谢韫注意到她的动作，看了眼四周窗户，发现并没有开着的，这才放下手中杯盏走到她身边，替她又将锦被紧了紧：“不想去？”

蒋婉点头。

应付那些人真的太麻烦了，本来这些日子应付蒋茹和谢窕她就已经受不了了，她真的没有精力再去应付那些官家小姐。

那些人若是好相与也就罢了，可她们……

蒋婉撇嘴，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谢韫，谢韫与她目光相接，只一瞬便移开，他目光落在锦被上，金丝线绣的鸳鸯戏水图案在正红的底色上格外显眼，喉结滚动两下，他哑着声音开口：“别这样看着我。”

“啊？”蒋婉有些莫名其妙。

谢韫松开手，指尖划过她脸颊，他转过身背对着她，他怔然的看着自己指尖，松手那一瞬触碰到的柔软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半晌他开口：“不想去便不去，只是，刚刚我回来路上遇到了许姑娘……”

“许姑娘？”蒋婉手脚并用爬到谢韫跟前：“你与许娇还有瓜葛？”

谢韫睨了她一眼。

蒋婉立马怂了，后知后觉刚刚那话不对，她又换了个问法：“殿下与许姑娘……有交情？”

“算有吧”，谢韫声音淡淡的：“冬令节时有的交情。”

说完，他看了蒋婉一眼，发现她不敢看自己，知道她定是明白自己在指桑骂槐，唇角不动声色的勾了勾，他开口：“还去不去？”

“去！”

蒋婉立刻动身，穿着纯白的中衣就下了榻，都没等霜降进来便自己套了袜子。

霜降端着水盆进来，蒋婉快步走过去，没注意到脚榻一时踩空整个人歪了一下又站稳，谢韫被她这一下搞得心一揪，他拧着眉，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你慢点，急什么？”

蒋婉刚走到霜降面前，接过霜降递过来的帕子擦脸，闻言她与霜降对视一眼后吐了吐舌头。

蒋婉动作很快，谢韫只坐在榻边看了一小会兵书，蒋婉便已经重新站到他面前，笑意盈盈的看他：“殿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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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到东街口，马车被人拦下。

江风冷脸看着面前的人和马：“什么人？知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

那人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煜王殿下，圣上口谕，命您快些入宫。”

马车内，蒋婉和谢韫对视一眼，看出蒋婉眸中担忧，谢韫摸了摸她脑袋以示安抚：“怎么办？我不能陪你去了，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蒋婉点头。

谢韫抿唇笑了：“真乖。”

他拂袖便要出去，手刚触碰到帘子，衣袖被蒋婉拉住，她虽已经强装镇定，可谢韫还是将她眸中那抹惊慌看得分明：“没事，吟诗会结束我去接你？”

得到他的回应，蒋婉这才松了手。

谢韫下马车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站在马车旁的霜降：“进去陪着夫人，别让她太担心。”

霜降忙应是。

谢韫没再回过头，上了那人带来的马，往皇城的方向疾驰去了。

蒋婉偷偷掀开帘子看，谢韫的背脊挺直，衣袍在风中翩然起舞，她放下帘子，吩咐江风：“送我们到太子府你便去宫门口等着吧，圣上如此急着见殿下，莫不是北疆那边出什么事了。”

江风没回答，本来蒋婉不说，他也准备这样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