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将至,秦太傅却没闲着,在书房里东翻翻西找找,打算把前朝的古书史籍编撰一本史书,常常一整天一整天待在书房里,饭食都得秦夫人差人送进去。
这一天,老太傅依旧在书房写书,突然想到一条典故出处未明,一时找不到那本古籍,于是开始站在凳子翻箱倒柜,秦太傅爱书如命,任何人不可进书房,且他找书看书入迷之时,是什么都听不到的。这不,秦珩在外面敲了半天门,愣是没听到,秦珩觉得自己手都敲酸了,想来是父亲大人又沉迷书海了,于是干脆推开门,门一开就看见自己的老父亲又爬高找东西了,这要是掉下来还了得,一脸的惆怅无奈又焦急,赶紧走过去,放大声音喊到“爹,你怎么又爬上去了,您这是天天过重阳,登高望远啊!”
秦太傅被自家儿子刻意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没站稳,险些摔了,一回头,看见自家儿子一张苦瓜脸,感觉倒像是自己理亏了,但是身为父亲,面子还是不能丢的,于是板着脸从凳子上爬下来,看了一眼秦珩,正色道“谁让你到书房的?”
秦珩看自家父亲这故作严肃的样子十分好笑,于是憋着笑道“爹,有贵客来了,在陶然亭等您呢!”
秦太傅一脸疑惑“贵客?我不是说这段时间谁来都不见吗?你岳父来了?”
秦珩摇摇头,撇撇嘴道“爹,这贵客可等了半天了,你要是不去,你自己去说,我可搞不定,我先去陪贵客了,你不去可别后悔啊!”说完也不理一头雾水的老太尉,转身出去了。
等老太尉走到陶然亭的时候,看见亭子里坐了三个人,太尉年纪大了,看不清人的模样,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两男一女,似乎是有说有笑。老太尉走近才发现,除了自家儿子,那两个人竟然是程烨和秦瑶,老太尉赶紧冲二人行礼“老臣不知陛下和皇后娘娘来访,有失远迎,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程烨连忙扶起秦太尉“老师不必多礼,今日朕陪阿瑶回家看看,一家人坐着聊聊天,没有君臣,不必拘礼。”
秦太尉刚一坐下,秦瑶就走过来拉着秦太尉的手,眼睛红红的说道“爹,近来身体可还康健?”
秦太尉看了秦瑶,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秦瑶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道“那女儿就放心了,女儿不孝,不能在爹娘面前侍奉……”秦瑶说着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秦太尉看女儿哭的梨花带雨,心里也十分心疼,便拿袖子替女儿擦了擦眼泪,道“阿瑶,你先跟珩儿去看看你母亲。”说完又回头看了秦珩一眼道“珩儿,你姐姐许多年没回来了,你带你姐姐在府里好好逛逛。”
秦珩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俯身扶起秦瑶道“姐姐,娘最近总说想你,娘要是知道你回来,定然十分开心,我们走吧。”
秦瑶看了秦珩一眼,也明白秦太傅和程烨有话要说,于是站起来冲程烨点了点头,便和秦珩离开了。一下子,陶然亭里就剩下了秦太尉和程烨两个人,秦太尉给程烨倒了杯茶,缓缓开口道“陛下今日来,怕是不止为了叙旧,不知陛下找老臣所为何事?”
程烨干笑两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师,朕今日来是想请老师出山的,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朕还要倚仗老师辅佐。”
秦太傅摆摆手道“老臣年迈昏聩,担不得大任,朝中人才济济,何需老臣呢。”
程烨叹了口气“人才济济?如今朝中早就无人可用了,朕知道老师还在生朕的气,老师不愿意做的事,朕自然不会勉强,只是大周现在内忧外患,整个朝廷无人可用,朕已然成了孤家寡人了,所以今日才来求老师出山,老师是最明白朕的理想抱负的人,老师当年说会帮朕一起给大周一个盛世,老师难道忘记了吗?”
秦太傅低着头,拿着空茶杯在手中摩挲着,程烨见他半天不讲话,心中也没了底,毕竟自己与老师已经七年没有这样聊过天了,也不知老师心里是否还有怨气,良久秦太傅才开口“老臣不敢忘,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臣已经年逾五十,有心无力了,陛下的雄心壮志指望朝中那些老臣怕是不成的,程林这些年把科举制度搞得乌烟瘴气,陛下可以革新科举,广纳贤才,让他们辅佐陛下成就大业。”
程烨拉着秦太尉的手有几分激动的说道道“老师与朕真的是心意相通,朕也打算今年重开科举,只是现下有一难事,若想广纳贤才,这主考官十分重要,要能慧眼识人,要一心为国,还要懂朕想要什么样的人才,除了老师,朝中怕是无人能胜任了。”
秦太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陛下,右相在朝中多年,或可担此重任。”
“老师真的觉得,叶相合适吗?”
秦太尉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始聊起了家常“老臣听闻数月前,皇后娘娘为陛下诞下了太子?”
程烨点点头,笑道“正是,改日老师得空,可以去宫里看看阿垣,老师要是愿意,可以亲自教导阿垣,就像当初教导朕一样……”
秦太尉打断了皇上的话,“陛下,老臣还听闻皇后娘娘为了生太子殿下,险些丧命,可有此事。”
程烨敛了笑意,面有愧色,眼见秦太尉脸色由平静逐渐变得铁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回倒是秦太尉先开了口,语气中似是拼命压制着愤怒“陛下,老臣只有阿瑶一个女儿,阿瑶温婉贤淑,可是这孩子太心软善良,可脾气又太倔犟,根本不适合在宫里生活,这也是当初老臣执意反对阿瑶入宫的原因。可如今,木已成舟,老臣只能求陛下,日后好好对阿瑶,若是有一天你厌烦了阿瑶,想冷落她,你就想想多年前她是如何不顾一切与你夜奔,入了那龙潭虎穴,今日又是如何为你的太子,赌上自己的性命,老臣年纪大了,不指望自己有什么以后了。陛下让老臣做什么,老臣不敢不从,老臣别无所求,就盼着我这一儿一女能平平安安的,老臣的意思,陛下可明白?”
程烨心领神会,连忙恳切的说“老师放心,朕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朕会好好对阿瑶的,一生一世。”
秦太傅语气逐渐平和“但愿陛下记得今日所言,老臣也会记得当年所言,只要陛下记得,老臣便记得。”
程烨点点头“多谢老师,有老师辅佐,大周的盛世何愁不成。”
程烨又跟秦太傅说了一些朝中之事,秦太傅也帮程烨想了一些对策,又过了许久,秦瑶和秦珩回来了,看到二人相谈甚欢,便知二人心结应该是解开了,姐弟俩相视一笑。程烨看见二人回来,先牵着秦瑶的手坐下,然后看着秦珩笑着说“珩儿今年及冠了吧,听你姐姐说要成家了,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修身齐家了,何时帮朕治国平天下啊。”
秦珩站在风口,长身玉立,秋风吹起他水蓝色的长衫,平静的说道“多谢陛下抬爱,只是秦珩才疏学浅,不足以治国平天下,秦珩知陛下爱屋及乌,只是珩虽不才却十分有自知之明,不敢以自己愚才,误国误民,还请陛下恕罪。”秦珩面对程烨,从小到大都是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没有因为他和姐姐的关系表现的过分亲近,也没有因为他是皇帝而表现的过分谦卑,他永远都是这样礼数周全,语气平淡的回绝自己。
这个小舅子,程烨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看天色渐晚,程烨便要带秦瑶回宫,秦太傅却开口让秦瑶留下来吃了晚饭再回去,老师好不容易同意出山,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能阻拦,于是便先行回宫,留了几个宫人晚上送皇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