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南嫘作势要扶赵淑兰,却只是虚晃一下,根本不曾真的拦她,赵淑兰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的,想等南嫘拦下她,谁知南嫘没拦住,自己也只好拜了下去,心中略有些憋闷。
南嫘冷眼看赵淑兰拜下,这才自贵妃榻上站起了身,她道:“何必这样生分,我知道你心急,我这就吩咐人去领醒骨纱!”说完仍不去扶赵淑兰,转身朝外间扬声道:“芸香,进来!快领了手令,到尚服局走一趟。”
赵淑兰还等着南嫘让她起身,谁知南嫘这时却只顾着唤侍女,此时她是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尴尬得很。
“娘子。”芸香一直在外间偷听,正对赵才人那一声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姐姐翻白眼呢,忽然听闻娘子唤她有事吩咐,赶紧打帘走进来。看见赵才人不尴不尬地拜在那里,好笑地抿了抿唇,却见南嫘朝她递过来一个眼神,瞬间会意,过去扶了赵才人道:“赵才人怎么这样客套,我家娘子向来看重您,怎地还行此大礼呢。”
“你看,芸香都知道我看重你呢,快起来吧。”南嫘话说得温和亲切,却也没动手去扶赵淑兰,只冷眼看着她。
赵淑兰被芸香扶着站起身,心下却并不舒坦,此时,南嫘端立,她跪拜的姿态,让她如鲠在喉,她与南嫘之间总是这样,南嫘站着,她只能跪着;南嫘坐着,她只能侍候一旁,似乎她永远也无法越过南嫘去,只配受她随手施舍的一点儿小恩惠。而且,她刚刚窘迫的样子竟被一个侍女看了去,一时只觉得难堪,但又不得不陪着笑脸,她压下难堪的心思,强笑道:“姐姐心善,也许觉得帮个忙不算什么,但是,妹妹若是当姐姐的帮扶是理所当然,不知感恩,岂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了,还是要拜谢姐姐的!”
南嫘瞥她一眼,心道,你不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别有深意回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个有‘恩’报‘恩’的人。”
赵淑兰没听出南嫘的话里有话,她心里还有一件事悬着没有落下,她抬眼,看南嫘态度还不错,于是试探着开口:“姐姐帮了妹妹这样大的忙,也不好麻烦姐姐派人去尚服局取纱了,姐姐告诉妹妹要找谁去取,我派绿竹去,也是一样的。”
听闻此言,南嫘微微敛了眸子,她哪里不明白赵淑兰要亲自去取纱的意思,她是想借此打探给自己行方便的是尚服局的哪位女官,以便向阮问心告密。南嫘心下有一计策,本就是为赵淑兰准备的,她自己开口来问,刚刚好,但若是太容易让她问了去,又怕她不会信,于是故意不提,只道:“哪里需要麻烦你呢,你安心回去等着便好。”
“可是…”赵淑兰看自己这一趟要无功而返了,怕不好向阮问心交差,忙道:“姐姐!妹妹不想让姐姐手下的人去取,也是为姐姐考虑啊!姐姐戴罪之身,如今不好让人拿住私联六尚的名头的。阮问心阴险毒辣,正等着抓姐姐错处,她在宫中眼线又多,不得不防啊!”
南嫘没想到赵淑兰为了获得自己的信任,都开始贬斥阮问心了,丝毫不符合她一直以来谨小慎微的风格。赵淑兰心思深沉,向来不会说过重的话,怕隔墙有耳听了去。如今她话说得这么重,估计是故意向自己表忠心了。
南嫘觉得鱼钓得差不多了,赵淑兰此时如此急切,根本不怀疑自己会有异动,于是也乐得收紧渔网。
她温和道:“妹妹,没想到你如此为我着想,你说得对,我如今戴罪之身,最怕行差踏错,被人揪住大做文章,确实不宜出面。”
赵淑兰看南嫘态度松动,心下得意,面上也带了喜色。
南嫘看她一眼,浅勾唇角道:“如此,便由妹妹自己去吧,不过,还缺个信物。”
“信物?”赵淑兰看向南嫘。
南嫘朝芸香挥手,道:“去,把我的鸳鸯芙蓉佩拿来。”
芸香怔愣了一下,不明白地看了南嫘一眼,随即又反应过来,她点头应诺,随后退了出去。半盏茶功夫,芸香托了一个檀木盘回来,盘中放着一块玉佩,温润青透,色泽如脂,其上雕刻芙蓉与鸳鸯纹样,芙蓉雕得精美绝伦,技法繁复,鸳鸯更是栩栩如生,其上鸳鸯眼以天然一点翠玉点缀,显得色泽天成。
赵淑兰见着那玉便不觉赞叹一声:“姐姐,这玉成色真好。”
南嫘垂眸,掩去眸中落寞,这玉的成色怎会不好?这可是鄯州进贡的昆仑玉,祁修远给自己的定情信物啊,是块下了血本的玉呢!自己的上辈子,就是折在这块玉佩上的。
南嫘道:“是啊,成色确实不错。原料是块昆仑玉,也算贵重了。这便是我的信物,你拿去吧。”
赵淑兰有些讶异,这样好成色的玉佩她平时只有看得份,是连碰都碰不得的,南美人竟然用来做手令,赵淑兰带了十分惋惜的口吻道:“姐姐怎地拿这样珍贵的玉做手令信物呢,是否有些暴殄天物了。”
南嫘见她可惜,更是一派云淡风轻道:“妹妹不知,手令自然是独一无二才好。用此昆仑玉为材,算是取它之珍贵,如此贵重手令比起那寻常手令来,更是极不好仿制的。”
赵淑兰抿嘴,心下觉得不太舒服,可不是吗?像她这样出身卑贱、母家穷困的,若要仿制这枚手令,确是不可能的。但凡她能拿得出那么一块玉佩,哪怕拿去贿赂女官们也可以为琇莹求得醒骨纱了,哪里还需要向人卑躬屈膝,四处告求呢?
南嫘看赵淑兰忽然沉寂,脸色阴翳的样子,知道她果然对这玉佩上心了,于是趁机道:“妹妹,你要真觉得此玉佩可惜了,不如,这玉佩就赠予妹妹。从此后,这玉佩就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信物。”
“姐姐!”赵淑兰闻言先是一怔,心下一喜,面上却不好流露出来,她做个诚惶诚恐状,道:“妹妹怎可收您如此贵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