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南嫘道:“我如今想做的就是,给圣上献策,助圣上压下倮厥部落的反抗,即使不能压下去,也尽量震慑住他们,可给西北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便于圣上换将。”
芸香问道:“娘子的法子是什么?”
南嫘道:“倮厥化外之族,兵器鲁顿,虽有一定战力,但野蛮少计谋,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和我大祁成对弈之势,而不像郜苟力等国一般向我朝称臣纳贡,所依仗的不过是大祁与倮厥之间的那片鬼城迷域,那是戈壁滩上的一处诡谲之地,高耸怪石嶙峋而立、黄沙遮天蔽日,其间风声鹤唳,易迷惑人心,稍不注意便会迷失路途被困死在里面,再有经验的战将都不敢轻易踏入,连陈老将军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都只守不攻。故此,那鬼城迷域宛如天然屏障林立,两军以那鬼域为界,形成对弈之势。但,若咱们能破了那道屏障,以倮厥目前刚刚内乱、兵力分散、需要休养生息的情形来看,实在是不堪一击的。”
“美人有法子破了那鬼城迷域?”方谷月惊奇了,这样的军国机密大事,美人竟也有了解。
南嫘摇头:“自然不是我有法子,我一个深宫妇人,哪有能力亲临战场找出破敌之法呢。是前西北驻将,已经告老归乡的卫国公薛浩辅将军找出的法子。秘书监有一份西北战备地图,这地图是薛将军告老时进献上来的,里面详细介绍了西北各部族的分布与互相制衡的局面,以及鬼域迷城的突破口。薛老将军探查到,倮厥族自己的兵将之所以在迷域中不会迷失方向,是因为那迷域有一处缺口,从那处缺口入内,可顺地势直行至迷域中心地带,中心处地势高又视野广阔,自那里可窥见迷域内的整体布局,若有人在那处指挥布局,便能指挥士兵困住闯入的敌方军士进行绞杀围堵。所以,我军只要自那缺处入内,获悉鬼城迷域的布局,迷局可破。且那鬼城迷域的缺处,并不在倮厥境内,而在倮厥东南边接壤的皋阊国境内。可依探查的消息,那缺处驻有大量倮厥士兵,将其守得磐石一般,无人可入。”
芸香不解道:“那缺口既然在皋阊国境内,倮厥士兵又怎可随意闯入跑去镇守,这岂不是对皋阊国土领域的挑战?”
“自然是有原因的。”不等南嫘开口,方谷月已经接了口,她道:“婢子对这些事略有耳闻。这皋阊国是个小国,但地处西行走廊的出口上,是个天然的便利,可以依靠东西方贸易来富国,但是,皋阊国的西北面全部是倮厥的国土,那么皋阊国若要西行与西边的国家进行贸易,就受到了倮厥的牵掣。而对于倮厥来说,他们是游牧民族,马是他们的重要财产,若要富民,就要卖马,可大多数倮厥人并不善经营。而皋阊国民很多是中原百姓移居西域后留下的后代,非常善于经营,大多数倮厥的马匹都是通过皋阊国售卖出去的,因此,两国相交,其实是互惠互利的。而且,现在的皋阊国主曾经与其父亲因为政变被赶出皋阊,他们跑去信任的倮厥可汗那里避难,休养生息后,回国夺权,这是一层关系。还有另一层姻亲关系,皋阊国的公主嫁给了信任倮厥可汗的长子,而且公主生下了儿子,也有继承权。所以,两国交好,也是自然的。在这种情况下,皋阊国才会同意倮厥派兵入内镇守那缺口处,以护卫鬼城迷域不破。”
南嫘颔首道:“确实如此。所以,想进入鬼城迷域那处缺口,就必须先入皋阊,因为相对倮厥,皋阊作为贸易之国,往来人员庞杂,更好混入其中,盘查也更松懈一些。薛老将军探得消息后,为了找出破敌之法,求了先皇之命,令手下三人入皋阊为细作,足足用了十余年,才打探出了鬼城迷域的内部情形,并绘出地图。得到地图后,本要交予先皇,可恰逢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新皇登基时还出了鸿洲之乱,圣上无暇顾及。薛老将军又与陈老将军不合,受太后母家排挤,狼狈告老离朝。新皇忙乱中,只收了虎符,将上交的图纸一类送进了秘书监封存,竟没人去查看那些图纸详情。况且,新派的西北驻将正是陈老将军,陈老将军与薛老将军敌对两系,陈老将军自负能力卓绝,很是看不上薛老将军,他留下的图纸陈老将军也半点没想到去询问,就直接启程去了西北,所以这图纸如今还在秘书监蒙尘。”
“如此,那只要得到那地图,向圣上进献,娘子就有机会获圣上另眼相待,与阮问心势均力敌。”芸香兴奋起来,自家娘子有能力敌过阮问心,她自然是高兴的,却没去想她那一向不问朝堂事的娘子怎会忽然对这些军国密事了如指掌。
看芸香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南嫘点头笑了。上一世,她眼盲后,阿兄曾经让人给她递消息说到这些,想让她借此信息自救,可自己眼盲伤重,也没重视阿兄提及的这些军国要事。后来,这件事却被阮问心用来翻身了,她与这次一样,在寿宴上因违逆圣上,不肯与太后为敌而被冷落,为了重新获宠,她在紫辰殿外跪献地图,圣上很快将她接进殿里,没多久,她就复宠了。这次,阮问心如上一世一样,又令圣上心生不满,况且这次还有自己这个她除之不去的仇家之女做反衬,她必定更加心焦,看她接连派人来打探自己的消息,看来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她很快又会想起地图之事。南嫘就是想在阮问心之前,抢先找到地图进献给圣上,断了阮问心的路子。
方谷月道:“美人是已经有了主意,却顾及圣上猜忌的心思,怕立功不成反为祸患?”
南嫘点头:“是。我敢以大不敬之罪犯险,却不敢与军国大事有任何瓜葛。”她与阮问心不同,阮问心在圣上眼中是全无依仗、偏有一腔计谋心策与称霸后宫野心的孤女,这样的人极易操控,只要她有能耐,圣上愿意用她。可自己的身份却是曾经在朝堂上成三家鼎力之势的南相国家的嫡长女,如今承载了相国人脉的嫡长子南煜的唯一嫡妹。她朝中有人撑腰,若给了她机会复起,说不得她就有反噬的心思,毕竟外戚做大威胁了皇权的事情在大祁的历史上不是没有过。
方谷月听了南嫘的话,沉吟半晌,忽然道:“其实…南大郎君本该丁忧吧…”
南嫘一怔,可不是?阿兄在父亲死后本该丁忧的,要辞去官职,为父亲守孝二十七月,二十七个月的时间,朝堂风云变幻,回来后还有无机会再站稳脚跟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