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瑄定定看了南嫘一眼,她的眸子总是润泽的,像盛了一条幽静的河流于其中一般。他转开了眼,眸光躲闪。
之前,是他错了。是他不懂,那些所谓倾心相待、终生相守的情意,他统统不懂。他原本只以为爱一样东西,就尽力去夺取,夺不到便毁了。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物件,怎能被如此对待?他确实不通情爱,可自小,也没人教过他怎样爱一个人,他身边的人,只教他怎样保持冷静,怎样掌控身边一切,怎样为了利益去争去夺。
如今造成这样的结果,他也只好自己咽下,再尽力去弥补。
祁瑄叹了一声,轻声对南嫘道:“你若是不信朕是真的怜你、爱你,那便不信吧。朕只承诺你,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绝不食言。”
南嫘愣了一下,刚刚她不假思索便说了心中真实想法,本来还怕圣上会翻脸,谁知他反而如此认真地给了自己一个承诺,一个关于守诺的承诺。
“圣上……”南嫘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自己信他吗?那显然是撒谎,她不信他,从心底里不信任他。可是,她虽然不信他,但她似乎对他动心了。可是她不会告诉他的,她也说不出口,先说爱的人,总是会先输的。
“不哭了?”祁瑄看着南嫘,她此时怔忡地盯着他看,连朝他哭闹、使性子都忘了,觉得她略有点迷糊劲儿,便好笑地捏捏她面颊,道:“那便走吧。”
“去哪儿?”南嫘愣了下神,就被祁瑄拉着向前走去。
“还能去哪儿?”祁瑄拉了南嫘的手,笑道:“去常曦殿,朕的御辇送了阮美人回去,少不得要蹭你的步辇回去了。”
南嫘听了,又是一愣,这就跟她回去了?阮问心可怀着身孕呐!他就这么丢下阮问心跟自己回去么?他不是对阮问心的九宫游龙阵很感兴趣吗?也不管了?这样对待阮问心,不怕阮问心翻脸吗?
带着满心疑惑,南嫘安静了许多,乖乖任祁瑄拉着她前行。
芸香见状也赶紧跟了上来,她心里雀跃不已,刚圣上对她家娘子的态度她是看见了的,圣上仍旧宠爱她家娘子,这真是个好消息!
一行人刚走过玉澧池,便看见前方停着的步辇。站在前面的是年幼的朝安,他看见圣上与南美人一同行来,赶紧领着众宫人扑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圣上安康!南美人安康!”
圣上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只抬一抬手道:“起来吧。”
南嫘观圣上不变的神色,心中暗自腹诽,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细作近在眼前,竟也这般不动声色。
南嫘偏不满意他的不动声色,她忽然开口道:“圣上,这小内侍叫朝安,您瞧他是不是挺机灵的?”
“嗯,”祁瑄依旧没什么反应,他不紧不慢道:“瞧着确实还不错。”
南嫘见圣上这样子,又试探着开口道:“妾宫里如今还没有掌事的内侍,妾瞧着他伶俐,既然圣上也觉着不错,不如给他个机会?”
祁瑄闻言,略看了看朝安一眼,才缓声道:“三娘,虽说你殿里的事情,你可自行作主,但朕还需提醒你一句,这小内侍毕竟年纪太小,恐不伏众。”
南嫘瞧了瞧朝安,朝安本分地侍立一旁,神色一丝不变,似乎两人讨论的不是他一般,心道:圣上手底下训练出来的人,能差到哪里去呢?圣上越这样说,她越要朝安掌事。最好常曦殿内大大小小之事,都让朝安知晓,就是要告诉圣上,此时的南家对圣上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别再折腾他俩兄妹了。
南嫘道:“年纪小才好调教,不像那些别的殿里混出来的公公,油滑得很,妾还压不住呢!”
祁瑄这时才转头看了南嫘,认真道:“若三娘是真的想让他掌事,那便是他吧。”
闻言,南嫘转头,对朝安道:“听着没有?还不谢恩?”
朝安赶紧一个伏地大礼,口中呼道:“小的谢圣上恩典,谢南美人恩典!”
祁瑄唤了他起来,嘱咐了他一句:“既然南美人看得起你,今后在常曦殿事务上,当尽心尽力为南美人分忧。”
朝安面上诚惶诚恐,连声应着:“小的谨遵圣谕!”
两人这才上了步辇。
一放下纱幔,南嫘便被祁瑄一手捞进怀里,南嫘惊了一跳,她下意识地一挣。但这次早已做好准备的祁瑄,一下收紧了手臂,没让她挣开。
祁瑄伏在她耳畔,浅笑:“老夫老妻了,你羞什么?”
南嫘这才发觉,自己的脸颊又是绯红一片。今日,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圣上只要一靠近她,她就浑身发烫。
南嫘尴尬,她今日状态太奇怪了,她也不想这样的。
祁瑄见南嫘又缩成了一团,难为情地低着头,眼睛盯着她自己那翻来覆去搅在一起的双手,觉得她娇羞的样子极为动人,于是忽然侧了头,将南嫘的耳垂吻了一下。
南嫘瞬间僵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也不敢动了,整个人瞬间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祁瑄看南嫘这闺中女儿似的反应,心情极为愉悦,朗笑出声。
声音传出去,步辇外的众人听在耳里,心内讶异,圣上很少这样开心朗笑,但他们面上却都维持着波澜不惊,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往前行着。
只有一旁的芸香喜上眉梢,圣上喜爱她家娘子呢,她瞧着,比她家娘子过去做淑妃时还要喜爱!
南嫘忽然听圣上笑出声,更羞了,他这样大声,岂不是辇外众人都知道他们在里边调笑了。
南嫘想也不想地抬手去捂圣上的唇,口中急道:“圣上,这样……不合体统!”
“哦?”祁瑄却借势轻吻了她手心两下,开口道:“那三娘你如此动作,又哪里合体统了?”
祁瑄的声音闷闷地,还有热气喷在她手心,南嫘觉得手心忽然感到一丝温热的气息,南嫘吓得又赶紧缩回了手,又是羞又是恼。
祁瑄拉回了南嫘的手,道:“今后,你与我二人独处时,不必讲体统,朕喜欢你没有体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