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菱若退了出去,南嫘便转头对芸香道:“寻常的衣服不好面见太后,你去库房,取我那件织锦的海棠纹绮云裙来,记得,要从配房那边经过,那边更近一些。”
芸香会意,领命去了。
等南嫘仔细梳好妆,换好了衣裙,再走出来时,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了。但菱若仍旧恭敬地等着,面色平和,并未有任何异色,她看见南嫘出来,还迎了过来,口中赞道:“南淑仪这身装扮,甚是尊贵。”
南嫘颔首,笑道:“劳你久候了,我们走吧!”
“南淑仪且慢。”菱若却忽然唤住了南嫘,道:“还有一事,奴刚刚忘记禀明了。太后说,您殿里有一个叫小五的侍女,让您务必带上,太后有话要问。奴刚刚听见那廊下有个小侍女唤‘小五姐姐’,这才想起此事来。”
闻言,南嫘蹙眉,太后找小五做什么?菱若这是有备而来,她是等在廊下,直到瞧见了有人呼唤小五,确定小五就在殿里,才开口说这件事,分明是存了让自己不好找理由搪塞回绝的心思,怪不得自己刚刚让她等一等,她那么爽快地就出来等着了,原来是另有目的!
南嫘知道太后不会明目张胆对自己做什么,自己好歹是正二品宫妃,可是,小五就不同了,她只是一个侍女,刚刚才被自己提到身边来做贴身侍女,便被太后盯上了,就怕太后要从小五下手,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小五若是被处决了,圣上会不会疑心自己是借太后之手,故意除掉他安在常曦殿的眼线?如今,自己才得喘息的机会,圣上也果如自己所料,因为自己的退让而对自己宠爱非常,可不能因为太后的插手而毁掉了。
“不知太后为何要见这么个小侍女?”南嫘道:“她刚刚当差不小心,受了伤,如今正在修养。”
“南淑仪,”菱若闻言,收了面上的温和,神色略有些严肃起来,她道:“太后有话要问,小五她不过是一个小侍女,竟然敢借着受伤一说推脱太后,若是阖宫上下都敢如此,太后威严何在?”
南嫘听菱若这话,是把自己的推脱之辞,故意安在了小五的身上,仿佛是小五亲自违抗了太后之命似的,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小五一个侍女如何能受得起。她知道太后是冲着自己来的,如今她在这里犹豫,不如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才好应对。
“南淑仪,”菱若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太后该等急了,您可要考虑好了。”
听到菱若的催促,南嫘便对芸香道:“去把小五叫过来吧!”
小五听闻太后传召,便匆匆赶了过来,她刚刚涂了伤药,如今将受伤的手小心藏在袖子里,免得伤处可怖,污了贵人们的眼。
菱若看见小五过来,上下打量一眼,确定是自己刚刚瞧见的那名被唤作“小五姐姐”的侍女,便朝南嫘躬了躬身,道:“南淑仪,请吧,奴在前面领路。”
菱若说着,已经转身走在前头了。
南嫘跟了上去,她走到殿前,看见了芸香为她传过来的步辇,她抬手,在芸香的搀扶下,小心上了步辇,步辇稳稳抬起,朝着福康殿方向行去了。
芸香与小五一左一右跟在步辇旁,一行人渐渐行远。这时,才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常曦殿内溜出来,匆匆朝着紫宸殿方向去了。
到了福康殿,落了步辇,南嫘下来,菱若躬身略一示意,仍旧在前面领路。
南嫘跟着菱若,走进了福康殿的正堂里,见此,她便更觉得奇怪,太后如果是找她闲话家常,何须到正堂来?如此郑重?
走进正堂,南嫘脚步顿了顿。她看到太后坐在堂中正位上,太后穿着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似乎是精心装扮了一番,不知原本是要去做什么,穿得这样仔细。太后的面色却不太好,她眉心有川壑,唇角紧抿,微微向下,显得面色冷峻,她此时靠坐在凭几上,神色有些微不耐,估计是等久了。
太后左手边,还坐着一位宫妃,鹅蛋的脸庞,温和的眼眸,合中的身材,瘦削的肩膀,穿了一件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梳着个随云髻,髻上插了一支金质凤钗,也有额坠,虽是隆重,但并不浮夸,反而显得端丽。
生得端雅稳重,穿得合宜得体,正是后宫首位——刘丽妃。
刘丽妃已经有些年纪了,虽然保养合宜,但这几年已经很少侍寝了,不过,由于她为人温厚平和,知书达理,一直很受圣上敬重。林顺仪被剥夺了抚育皇子之责后,圣上第一个想到要代为抚养皇子的人,便是刘丽妃,可见对她的信任。
这些年来,刘丽妃耽于礼佛,而太后也是礼佛之人,便常常召她来福康殿侍候,太后很喜欢她驯良的性子,于是来往愈加频繁,虽说被太后看中,是一份极大的殊荣,但她与圣上见面的次数,却反而少了许多。
如今,刘丽妃正端坐在左上位,朝着南嫘看过来,她神色中略显忧虑,似乎是在为南嫘担心。
南嫘又转眼看向堂正中,那里跪着一个女官,看着有些年纪了,可以看到鬓边生着丝丝白发,她低头跪伏在地上,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而堂内的氛围,极其冷肃,侍候太后的众宫人,各个屏息凝神,正堂内落针可闻。
“太后安康。”南嫘观了一圈殿内情形,领着自家侍女朝太后端正地行了一个礼。
“起来吧!”太后抬眼看了看南嫘,眉心还是紧蹙,面色更加不愉,但还是抬手示意南嫘起身。
南嫘心中惴惴,这样的阵仗,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赐坐吧。”太后示意菱若,菱若便示意一旁的宫人给南嫘上了座位,在太后的右侧,南嫘便在右边坐下,等着太后发难。
太后此时才对着堂正中跪伏在地上的人道:“南淑仪已经来了,你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