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教训的东西,现在审的是你的主子!谁让你多言了!你是真想尝一尝掌嘴的滋味么?”
太后见祁瑄半天不语,任由芸香与刘乐康争执起来,便有些心烦,便开口训斥芸香。
太后早就看南嫘身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侍女不顺眼,一个宫人而已,行事泼辣,言辞犀利,一身的骄矜之气,见她如此,想来南嫘性子也差不了多少。相国府不知是怎样教养孩子的,老相国刚一走,这儿子女儿一个个都暴露本性,南嫘变得如此骄纵跋扈,她那阿兄也变得极为荒唐,和一个教坊女子牵扯不清!
芸香看太后又要责罚,一时也噤了声,不敢言语。南嫘略有些担忧,恐怕太后大怒,不顾圣上在场就强行责罚。她抬眼眼含祈求地瞧着祁瑄。
祁瑄收到南嫘求救地神色,便朝她浅浅勾一勾唇角,以示安抚,然后才转向太后,劝道:“母亲,芸香虽是个侍女,但也是个忠心耿耿的,想来她也是气不过有人污蔑南淑仪,一时心急,才失了分寸,就饶了她吧!”
太后不认同地看着祁瑄,叹道:“瑄儿,你只想着为她说话,可她们多次打断问询,分明是在阻断审问进程,这么拖下去,这案子到底还查不查?”
南嫘听了,心里翻一个白眼,太后这意思,是只准告状的刘乐康开口,速速诬告完,再速速定自己的罪,便是速战速决了。而自己作为被诬告的苦主,竟然连为自己辩驳几句,都是阻断审讯进程?这立场站得也太偏了些!
“查,自然是查的。”祁瑄却没有和太后争执,他只是语气温和地朝太后道:“母亲交给儿的任务,儿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自然是要查的。只是,儿也想多听听各方的证词,免得只由揭发一方开口,被揭发者不得辩驳,岂不有失公允?”
“算了,你想怎么审,便怎么审吧,老身再多话也只是讨人嫌。”太后见祁瑄此时收敛了性子,好生对着自己说话,自己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只好也缓和了语气道:“只是,你要记得,这事情若是查实,必得有所处罚,若执法不严,日后众人效仿,必成祸患!”
“儿省得,母亲放心。”祁瑄安抚了太后的情绪,这才又看向站在堂中的刘乐康,他问道:“你说这是证物,可这襦裙上又没有标识人名,怎知就是常曦殿的东西,而不是你们从别处寻来故意栽赃嫁祸呢?想来,这襦裙不能作数。不过,你们刚刚说,还有信笺?”
刘乐康便拜倒,口中道:“婢子不敢撒谎,确实还有信笺,但是,婢子与太后所派宫人前去掖庭宫找那信笺时,却发现信笺早被掌事女官烧掉了,故此,不能呈上信笺,但这襦裙却并非不能作数。”
“哦?”祁瑄道:“这襦裙如何看出与南淑仪有关联?”
刘乐康便道:“禀圣上,这襦裙的用料特殊,乃是名贵的蜀锦,如此珍贵非常之物,即便在宫内,大部分宫妃也根本用不起。且襦裙这颜色也特殊,大部分蜀锦都是绯色,紫色较少,尤其是这件襦裙的颜色,又是这样鲜丽的紫色,恐怕,整个京中都找不出几匹来,所以,要查到这匹蜀锦的来源,其实很容易!”
祁瑄看了刘乐康一眼,问道:“听你这斩钉截铁的语气,是已经查到来源了不成?”
刘乐康点头道:“不错!根据京中染署里的织染工人辨认,这匹颜色鲜丽的紫色蜀锦,乃是相国府拿走的。”
“这就是妄言了。”祁瑄摇摇头道:“紫色蜀锦虽说少见,但也不至于少见到满京中只有一匹的地步,那织染宫人如何就能这样肯定地认出,这制裙的蜀锦,就是相国府拿去的那一匹呢?”
刘乐康道:“圣上,这匹蜀锦还真的仅此一匹!”
祁瑄疑惑道:“这是什么说法?”
刘乐康解释道:“因为,据织染工人说,蜀锦技艺特殊,只有蜀地的作坊才制作得出来,因此,所有蜀锦都是从蜀地订制的。但是,蜀地去年有一段时日,发了水灾,导致作坊所种植的紫草全都浸了水,不能用了。可是早一年,京中便向他们预订了布匹,是定好了数量和颜色的,其中便有紫色的蜀锦。作坊主人没有办法,试着从商人那里买了一些吐蕃运过来的紫草,可是刚试染了一匹蜀锦,那商人便得知了这一情况,忽然坐地起价,意图敲竹杠。作坊主人便没再买他的吐蕃紫草,而是与京中染署联系,说明了原由,请求将紫色蜀锦换成了绯色,染署也准了。所以,去年一整年,都只进了一匹紫色的蜀锦,而且这匹蜀锦的颜色由于染布用料的差别,比往年更为鲜亮,物以稀为贵,当时这匹紫色蜀锦颇受关注,最后,被相国府要走了,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南嫘听着刘乐康所言,心想,刘乐康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这话,不仅让自己辩无可辩,只能承认这襦裙是自己的,还暗自讽刺了相国府一手遮天,说满京里只得了一匹的稀罕蜀锦,非但没有供给皇宫里用,反而被相国府拿走了。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好缜密的心思,刘乐康看似在陈述诉求,但每一次开口,都能往自己身上泼两桶脏水。
祁瑄看南嫘并未说话,便开口问她:“三娘,你怎么说呢?”
南嫘便抬头,朗声道:“妾无可辩驳,这匹蜀锦确实是妾的母家给的,而这襦裙也确实是妾命人制作出来的。”
太后冷哼道:“那你就是承认了,相国府权势通天,而你,用这牡丹纹样绣裙,是早有觊觎后位之心!”
“非也。”南嫘道:“相国府所谓的权势,早就随着妾的父亲逝世,阿兄丁忧,一同逝去了,再没有什么权势通天的说法。”
太后听她这话,竟然无法反驳,没错,南相国死了,而南煜离开朝堂,此时再指责南家势大没有任何意义。她原本是看南煜不成器,就想推南家出来,替陈家挡雷,可谁知南煜不成器到这个地步,流连教坊不说,还干脆辞官丁忧去了,没有出息!如今,便显得陈家尤其惹人瞩目,最近瑄儿也多方针对陈家,让她头痛不已。
南嫘又道:“另外,即便这襦裙是妾命人制的,但哪有什么觊觎后位的意思在里面,太后说这襦裙的纹样是牡丹,恐怕是太后离得远,一时看错了,这上面,分明是宝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