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
箭矢上赫然刻着“嘉“字,镀上金粉,在漆黑的箭矢尾端尤为明显,卫宓绝对不会看错。
卫宓来洛阳没几天,认识的人少之又少,第六感告诉她是杜嘉盛!
随着一道声音传来,证实了卫宓的猜测。
“我可算是追到了!”杜嘉盛往这边跑过来,撑着腰大口呼吸着。
卫宓费了一番力气,才把那支入木三分的箭矢拔出来,没说什么,只是将它丢在杜嘉盛的脚下,注视着大口呼吸的杜嘉盛,他那样子真的像极了从水里爬上来的人。
杜嘉盛怎么说也是世家公子,快速理了理仪容,一扫方才埋汰模样,转眼又是稳重的毅勇侯世子:“我喊了你,你没听见,我这两支腿怎么跑的过四只腿,我就灵感一闪……”他斜了眼那支羽箭,若非他灵光咋现,怎么能追上她呢!
卫宓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出门在外,仪态最为重要,若不端庄持重,如何让人信服。
又是什么让杜嘉盛变得刚才那副样子?
杜嘉盛酝酿着说:“说来话长,这件事……”
“你长话短说。”卫宓不想听他絮叨因果。
于是,杜嘉盛就长话短说了:“我的马被长钦侯射中,废了!”
“坐骑都能被人射杀……”卫宓无奈摇头,坐骑就是门面,就是尊严啊,是谢彦欺人太甚呢?还是杜嘉盛好拿捏呢!
杜嘉盛试图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马儿在河边饮水,我走开了一阵子,回来时就看见长钦侯的箭矢。”
死的那匹马又不是她的,真相到底如何,卫宓也不想知道,径直发问:“那你把我喊住,是想——”
“我一路往北骑,现在离营地很远,你能不能送我一程!”杜嘉盛苦笑,本来想诉一把苦,这丫头倒是伶俐,没被他带偏。
卫宓点评道:“遭遇是挺惨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杜嘉盛问道:“六小姐你看,能不能稍我一程。”
“不能。”卫宓很果断的拒绝,理由是:“我这马儿认生,小侯爷和它不熟,我也是为了小侯爷的生命在着想!”
“认生么?我怎么看这匹马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杜嘉盛深思一阵,随后摇头:“记不起来了,反正宛若昨日。”
“小侯爷开什么玩笑!”卫宓的脸上挂着的笑容一点点僵硬起来。
杜嘉盛也不多说:“是不是开玩笑,六小姐心中明白!”
“再晚一些,汝阳王会出动士兵满山搜寻那些猎物,范围广泛,到时候侯小侯爷就可以回到营地了!”说完,卫宓调转马头,转身就走。
昨天的事,必然是露馅了,而问题就出现在这匹马身上。
卫宓开始懊恼,她所有的掩护都做了,为什么要高调的骑上这匹马呢?
就因为这马读得懂她,她骑的舒心?
她心里很烦,碰过就碰过呗,结怨不就结怨,为什么又一次让她碰见杜嘉盛,杜嘉盛还认出了她!
该死的杜嘉盛!
急调转马头,卫宓娇小的身子趔趄了一下,她紧紧拽住缰绳,朝着刚才的方向原路返回。
卫宓心里想着:这次我载你一程,那件事情一笔勾销!
杜嘉盛,你千万不要乱走动!
她刚才是一路直奔,这下直接调个头就行,大宛马是良驹,日行千里,她很快就到了刚才那个地方。
卫宓还担心杜嘉盛四处乱走,回到原地,她发现杜嘉盛就在刚刚那个地方,甚至一步都没有动!
景依旧,人未变。这叫卫宓生出一种错觉,刚刚她没有转身离开,没有狂奔而去,那一切好像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是错觉!
马儿掀起一阵劲风,这把杜嘉盛的袍子吹的鼓鼓的,他不禁眯起眼,看清楚来人后,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说实话,卫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回来,心中烦躁,不耐烦的说:“废话怎么这么多,我载你回去,你欠我一个人情!”
杜嘉盛迟疑了一下,呐呐点头:“那成吧!”
他一个大男人要卫宓载着,总感觉心里不太舒坦:“要不我来骑!”
卫宓眉一横:“还不上来。”
这马是人家的,杜嘉盛无奈,只能翻身上去。
刚刚卫宓还信誓旦旦的说这马有灵性,认生,如今他坐上去,乖的和什么似的。
他摇摇头,终究没拆穿她。
卫宓能折返回来,只是因为她是沿着大路走的,逆着走就能找到原地。她出来时候九拐十八弯的穿梭在丛林之中,如今想回营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种失误,卫宓能和杜嘉盛说吗?
不能!
她继续骑着马儿四处走,找到营地的可能性很渺茫,卫宓也没寄希望于此,只盼着能遇到几个人,然后……问了路。
卫宓感觉身后箭篓子一轻,她扭过头,箭矢都被杜嘉盛拿走,她瞪眼:“你干嘛!”
她在辛苦找出路,杜嘉盛就不能安生一点么!
杜嘉盛虚指右后方向,“刚才见到一只麋鹿,手痒就试了一下,好巧不巧射中了,你不用太感谢我!”
杜嘉盛又指向前方,“沿着这条路,会有不少收获!”
“你怎么知道!”卫宓回定了一句。
小兽喜欢呆哪里,这些都不是人为可以控制,她如何能信杜嘉盛的话。
杜嘉盛有理有据说:“野兽惧阳,多聚于山阴,走这条路不会有错。”
这一路走来,卫宓发现这边没什么小猎物,不是被猎了,那就剩下一个可能,成了大野兽美味的食物!
卫宓冷声说:“知道这边有棘手的野兽,你还不阻止我!”
杜嘉盛依然在笑:“六小姐可是将门虎女,遥想当年,卫垣大将军十二岁就徒手打死一只猛虎,六小姐虚长了几岁,难道连这些都惧怕?”
试探,讥诮,激将……
卫宓也辨不出杜嘉盛这句话包含了几层意思在里面,但她知道一点,她要是不去,就是惧怕了,愧对六小姐这个身份。
二姐总是想把她教育的知书达理,向东朝的那些才女们看齐,可卫宓按耐不住,或许是这个躁动的盛世,或许是这身将门的鲜血在沸腾,又或许,是埋藏在深处的军魂。
“怕是不怕,但小侯爷能提醒一声,那样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