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先生立马把银子还给了朱秀才说:我并没有做些什么,这些钱太多了,使不得。
朱秀才急了说:您救了我娘子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这是两条命都活在了你手上,怎么不应该收下这些银子。不行,您一定得收下。
这蒲先生素知朱秀才的为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是一个在金钱上毫无心计的人,这一锭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够他们夫妻两个两年的生活开销了,实在太多。于是道:朱秀才,我实在不能收,你若是真想给的话,过后给我送二十个铜钱到家就行。说着不等朱秀才答话,就走了。
杨老爹羡慕地说:小老儿我活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哪,这也是你给别人写文章赚的?我们这起早贪黑劳累了几个月,肚子才填个半饱,你这动动笔这么大的银子就来了,果然知识就是金钱啊。
朱秀才得意地说:杨老爹太会说笑了,我这十年苦读是白苦的?不过就我的学识和才华,遇到的慧眼识珠真心佩服的主儿倒不少,这么阔绰大方的,还真是平生第一次遇见。
杨老爹说:那就是你时来运转,说不定马上就要发迹了。
朱秀才马上又说:您老还别说,还真是这样,昨天回家的路上遇见个算卦的,对我说,炎城这个地方对我不利,让我往西南走,越远越好。看来,我的福运在西南。等我娘子身体好了,我们马上就走。
这个时候,朱夫人又醒了,哼哼唧唧地,伸出手叫:一一,一一,你在哪里?我好怕。
朱秀才听了,马上趴过去握住手,满脸宠溺地说:婉,婉,我在这,我在这,不怕不怕。
杨老爹差点跌倒,有点后悔没有带手杖出来。逃也似的离了朱家。
原来这朱秀才,生于乡绅之家,耕读传世,祖上还曾经出过进士,过去,在整个炎城也是一个颇有声名的大户。他的父亲朱老爷子从十五岁有志于学,一直到七十古稀,可以说是皓首穷经却连个举人也没挣下。但建功立业的志向矢志不渝,因此给自己的儿子取名“清一”,希望他能实现“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匡扶社稷愿望。
这朱秀才早岁时也聪颖过人,十七岁中了秀才,之后连续参加几次应考,却寂寂无闻。他不像父亲那样执着,又甚是喜欢读李太白的诗集,因此不理世务,浪荡江湖,结交豪侠名士,自负才气,挥金如土,不消几年就把个殷实家底败光了。这几年流落在外,了无音讯,如今回来,愈发的生事艰难了。
却说这朱秀才虽不通世俗,但却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情比金坚,视若珍宝。朱夫人躺在床上,朱秀才像换了一个人,酒也不喝了,脑子也清醒了,嘘寒问暖,软语温存,羡煞旁人。
朱夫人一病,也如换了一个人,从膀大腰圆暴躁鲁莽的村妇一下子变成了多愁善感娇切不胜的小女人。朱夫人嫌床上被柴草扎得慌,朱秀才赶紧走过去让妻子躺在自己的怀里,朱夫人温柔躺在相公的怀里,娇滴滴地说:相公,人家想吃七里香点心铺里的红糖蜜裹小麻花。
朱秀才马上答应道:好好,明天天一亮我就去给你买。
朱夫人甜蜜地说:相公,就凭每次生病时你对我的这股子体贴劲儿,这辈子嫁给你也值了。
天色未晓,朱秀才就摸摸索索地起床,要去七里香点心铺给妻子买最早一锅的红糖蜜裹小麻花。还未等衣带子系上,歪斜的两扇门被踹开了,几个彪形的黑影走进了屋里来。那门本已不牢靠,被这么重重的一击,晃悠了两下倒在了地上,朱夫人惊叫一声坐起来,抱住了朱秀才。
朱秀才壮着胆子问道:谁呀。
我们是上头派来的,要请朱秀才去问问话。朱秀才,快跟我们走吧。
朱秀才见他们来者不善,也不敢动身,问道:请问官差大人,所谓何事啊?
只见领头的那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就有两个官差上前,抓住朱秀才往外拖,那朱夫人哪里肯放,嚎啕大哭死活不松手,眼见着就要将朱秀才拖走,朱夫人一口咬上一个官差的胳膊,官差吃痛,一把掀开又踢了一脚。朱夫人身体尚虚,经此一击,趴在地上,瞪着眼睛缓不过气来。朱秀才连哭带叫地被强行带走了。
官差们本不打算惊动百姓,因此将朱秀才嘴堵了,押在马车上带走。不料,这一幕正好被早起经过的崔佑和董大看见。新屋需要梁柱,因此打算早起去山上砍去。崔佑立住了,要上前询问,董大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不要前去。这时朱秀才也看见了崔佑和董大,嘴里呜呜有声,像是有话要说。崔佑挣开了董大的手,对官差们拱手道:不知朱秀才所犯何事,要被逮捕?
一个官差凶狠地说:官府办案,不准靠前,违者受罚。
崔佑道:我等都是良民,若知这朱秀才犯了什么错事,也好克己守法,无则加勉。
领头的见崔佑态度恭逊,便道:要说因了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按上边的指示办事。
说着就押解着朱秀才上路。
这时,官差里有一个人偷偷向崔佑朝朱秀才的家里示意,崔佑认出了是张人虎。
崔佑和董大来到朱秀才的屋里,只见门破壁塌,朱夫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再看家无长物,一地污秽,因此当下决定,崔佑将朱夫人送回自己家,董大去叫蒲先生。
朱夫人是一时急火攻心,蒲先生扎了几针便醒了过来,醒后只是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喊着朱秀才。董母等宽慰不止。杨老爹在屋外对崔佑和董大感慨:原以为朱秀才交了好运,没想到又遇到这样的不测。这人啊,只要跟官府有了瓜葛,就没有什么好事。朱秀才怕是凶多吉少哦。
蒲先生走了,崔佑等人方进去看朱夫人。
崔佑问:大嫂,大哥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崔佑小时候读书,曾拜朱秀才的父亲朱老爷子为师,因此对他们夫妇以兄嫂呼之。
朱夫人拉着崔佑的手道:九郎啊,看在死去的老爷子的份上,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你大哥啊。他什么也没做,他是冤枉的呀!说完又哇哇哭起来。
崔佑忙说:大嫂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董大在一旁急道:大嫂别只顾哭,想想大哥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朱夫人道:你大哥成天烂醉如泥的,他能得罪了谁啊?就算他不小心得罪了人,他自己都不会知道,我又怎么能知道。
崔佑无法,道:那官差里面有张人虎,我去向他打听打听,或许还有点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