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瑄从山上慢悠悠地晃下来,被跑跑停停的阿圆甩下老远,一直到此时,才来到了双方争吵的路口。
争吵的两方,一面是山路上偶遇的黄裙少女一方,那大嗓门的少年一眼望去,就与少女带着些血缘关系;另一方却是自己的一拨同门。
苏瑄与这拨同门说来并不相熟,不过是同来此处,轮流于九转海棠花树下修炼突破,但自己毕竟身为宗门嫡系,门中弟子与外人起了争执,自己难免要出头管一管。
但自己在山门中时,不管是老祖宗还是最疼自己的姑姑,都曾经教导过自己,山野之中多有龙蛇,行走江湖,需与人为善,毋以宗门压人。
况且此次出山,随行保护的仅有姑姑与另一位内丹期的师兄,更要韬光隐晦,否则惹出了哪家的宗门长辈,平白失了青霞宗的颜面。
因此听到门中有人要高声喊出众人来历,苏瑄再顾不得其他,只得出声制止。
争执中的众人闻声,都转过头去看,只见苏瑄冷着一张俏脸,从北面的山道上走过来。月光清冷,缓步走近的少女衣裙飘飘,肌肤胜雪,如月下仙子,激得众人呼吸一滞。
折扇男子呼喝声被打断,面上的恼怒一闪而逝,待看清来人,眼瞳便是一缩,抬起手中折扇点了点鼻尖,掩去自己目中火热。
苏瑄面无表情行至众人面前,与聚在一起的人群隔了四五步距离,开口问道:“怎么回事?来时苏师叔可曾叮嘱过,毋要妄起争端,你们都忘记了吗?”
门中几人都是喏喏低头不语,只有折扇男子轻轻拍了拍手心,轻笑道:“苏师妹明鉴,此事可非诸位同门之过,是我们在镇中路遇这两人拿些无用的符咒诓骗乡民,一时义愤,这才仗义执言,非是妄起争端。”
梓蓬原本见对方来了同伴,一时拿不准对方来意,便只做观望,此时听闻这折扇男子满口胡言搬弄是非,又怒道:“你放屁!一群拿着祖上福荫来臭显摆的败家子,还好意思说什么一时义愤,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张小白脸。”
对面几人听梓蓬说得下作,一个个对着他怒目而视,纷纷指着梓蓬,眼看又要对骂起来。
“都住嘴!”
苏瑄又是一声怒喝,几个同门见这位山门嫡系的苏师姐真正生了气,都不敢再言语。折扇男子知晓此时惹怒了这位苏师妹,依着那位苏师叔对她的关爱,自己必然吃不到好儿,因此也只是闭口不言,一把折扇在掌中敲得山响。
苏瑄冷着脸蛋儿,目光在诸位同门面上梭巡一遍,看得其中几人都羞惭地低下头去,冷哼一声道:“身在山门外,不知维护山门声誉,反而四处惹事。“
见又有人想要分辨,苏瑄摆手道:”此事不必再提,待回了海棠谷,自由苏师叔听你们分说。”
一提起素来冷面直断的苏师叔,想到苏师叔曾用过的那些责罚手段,众人都害起怕来,一时间个个如丧考妣。
梓蓬见这位白裙少女不仅长得好看,还一来就镇住了这帮无事生非的山猴子,不由得好感大增,觉得对方越看越顺眼,兴奋得连连拍手叫好。
小郑见自家师兄这个得意忘形的样子,无奈地摇头苦笑。
听云在一旁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无趣,不过是一群年轻人的意气之争,怎么看怎么觉得幼稚。倒是在山道上遇到的这位少女,一改之前挑眉轻笑的模样,冷起脸来训斥人的时候,反倒别有一番风致。
苏瑄见了几位同门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还愣着做什么?都随我回海棠谷去,是否责罚,都交由苏师叔决断。”
待几位同门默默低头,从自己身旁经过,苏瑄看着另一边拍手叫好的梓蓬,和冲着自己歉意一笑的小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微微一点头,算是跟对面打过了招呼。
这边梓蓬抓紧机会冷嘲热讽,阿圆却看得两眼直冒光。
想不到山道上遇到的这位姐姐不仅笑起来好看,训斥别人的时候也好帅啊好帅啊!
“李梓圆,你也要加油哦!要变得和这位姐姐一样帅气!”阿圆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劲,然后小跑两步,把跟着苏瑄走了老远的小停雪抱了回来。
既然惹事的人都已经走远了,众人也没理由再留在此处,小郑俯身抱起听云,三人打打闹闹地赶回观中去。
三人回到拂尘观的时候,观主夫妇已经等在了后院,院中的石桌上摆满了各类点心酒水,桌子中央入乡随俗放了一大盆盐水毛豆,三只貂儿也给安排了每只一小碗鲜肉,正蹲在石凳边吃得开心。
梓蓬一屁股坐到空着的石凳上,抓了一大把点心在手里,一边张牙舞爪添油加醋地把刚刚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阿圆把盐水毛豆剥好了,喂给桌子下的停雪和听云。两只小狐狸吃不惯毛豆,呸呸呸地把豆子给吐出来,逗得众人都笑。
十五的月色正好,抬头望去,似乎比前世地球上的月亮大了好几圈,月上的斑纹也不尽相同。
拂尘观里的下人仆妇都是自附近的山下请来,此时都告了假,回到山下家中,与家人团聚,观里只有李观主一家与几只小兽。
听云第一次与观里的众人一起在这样的节日里围聚赏月,虽然加入不了月下的闲谈,却也自有种悠闲自在的心境。
圆月当头,听云不禁又想起了前世地球上的父母家人,久违的思乡情结在心头翻起。然而没多久,淘气的停雪又跑去看几只小貂吃食,挨得近了差点被咬了一口,气得呼呼大叫,阿圆和听云又赶忙过去各自安抚。
这样的日子,若是能一直过下去,倒是也不错呢,听云在心里想。
夜渐渐深了,院子里围坐的众人也渐渐困意泛起,各自回屋休息。阿圆陪着母亲收拾了桌上剩下的酒水点心,抱起已经睡熟的停雪,打着哈欠往房里走。
小郑没有催促仰头看月亮的听云,只是给他留了门。
等听云拉撒完毕准备回屋睡觉的时候,拧过脑袋回望,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这时候,观中的人谁也想不到,接下来会落在听云兄妹俩头上的,那场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