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傅家的少夫人,足以点燃宋宴心中的怒火。
他如今最忌讳的,就是傅家少夫人这五个字,就好像人人都在提醒他,即便这就是他的靳月,他也只能远远的站着,不得靠近。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因为一句“少夫人”,就成了别人的东西?
“小王爷?”顾若离声音轻柔,泪眼朦胧的瞧他,“是不是若离说错了什么?”
宋宴回过神来,冷着脸放下手中棉签,又取出膏药,默不作声的为她上药。
“小王爷?”顾若离落下泪来。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谁能不怜?
宋宴瞧着她,终是自己喜欢过的女人,心里软了下来,面色渐缓,“别说话,先处理完掌心的伤口再说,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若离没什么大碍,摔一跤罢了,不打紧的。”顾若离温柔的抽回手,轻轻垂着掌心里的膏药,“只是没能拿到小王爷要的东西,我……”
“罢了。”宋宴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急于一时。”
顾若离颔首,“姐姐并非不通人情,只是她身处傅家,难免会被人影响,很多决定可能不是她自己心中所想。身不由己,情非得已!”
八个字,就让宋宴的心头微微揪起。
想来也是,傅九卿那样冷淡的性子,又是个病秧子,某些想法肯定更为阴暗,想必平素没少欺负靳月,以至于靳月敢怒不敢言,不得不与燕王府的人保持距离。
“小王爷?”见着宋宴愣神,顾若离柔声轻唤,“您怎么了?”
“没事。”宋宴轻叹着起身,“你觉得靳月和傅九卿的感情如何?”
顾若离一脸迷茫的瞧着他,半晌才回答道,“人人都知道,傅家五公子乃是傅老爷的老来子,想必在傅家颇为得宠,只是身子不大好,所以瞧着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冷冰冰?
宋宴皱了皱眉头,的确如此,冷面冷脸,想必傅九卿的心也是冷的。
“若离不敢擅断五公子和姐姐的情感,只是听说,姐姐当初是因为父亲之事,而不得不嫁入傅家冲喜。”顾若离轻叹,满面惋惜,“想来姐姐当时,应该颇为委屈吧!”嫁入冲喜,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若不是病入膏肓,又或者药石无灵,怎么会想起冲喜之事?
所以说,当时的傅九卿,应该是快不行了。
“冲喜?”宋宴忽然觉得,这似乎是报应?
当初他厌烦了靳月在身边,甚至动过将她许给莫侯爷的病儿子,冲喜的念头。如今想来,委实有了几分,活该的意味。
“是!”顾若离点头,“依着姐姐的人品与相貌,就算要寻个好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非要找傅家呢?傅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是傅家五公子身子不大好,听说时常晕厥,如今瞧着没什么大碍,全然是姐姐冲喜之故。左不过,五公子到底病弱,若有万一,姐姐以后可怎么好?”
宋宴没说话,眸中却是情绪翻涌,转念间又被他生生压制下去,冷着声冲顾若离道,“你先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看你。”
“是!”顾若离颔首。
出了门,宋宴瞧着满面泪痕的琥珀,眸色骤冷,让琥珀将此前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
琥珀不似霜枝,也不似明珠,添油加醋的嘴皮子,加上那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好似靳月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程南在旁听着,恨不能堵上琥珀这张嘴,这般好口才,不去天桥下卖艺真是可惜了!奈何小王爷好似当了真,程南终究只是个奴才,有些话终究说不得,否则得罪了屋子里那位,会自讨苦吃。
“小王爷?”琥珀拭泪,“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小王爷做主!”
宋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步就走。
琥珀皱了皱眉,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回头望着缓步走到门口的顾若离,琥珀面色一紧,旋即俯首行礼,“主子?”
顾若离没吭声,只是一步一台阶的往下走,终是站在了院子里,视线落在宋宴离去的方向。
“主子,小王爷是被迷了心窍,等他回过神来,一定会看到主子您的好。”琥珀宽慰。
顾若离笑容浅淡,低眉望着掌心里的伤,不置一词。
晌午过后,靳月正坐在秋千上晃悠,罗捕头和安康生就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说是王夫人身子好转,答应让他们去了解情况。
靳月如同打了鸡血,撒腿就跑。
“少夫人,您仔细着!”霜枝疾追。
真不知道少夫人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情,如此感兴趣,逢着案子的那股劲儿,都快赶上过大年了。
“可算出来了!”罗捕头挠挠头,“快些。”
靳月点点头,“王夫人的身子好些了?”
“说是可以见我们了。”安康生颔首,“上车!”
王家。
王夫人面色惨白,刚喝完婢女送来的药,靠在床柱处歇息,整个人奄奄一息的,见着众人进来,王夫人只是点了头,让底下人给他们搬了凳子,隔着些许距离坐着。
安康生和罗捕头坐在前面,靳月到底是经验浅,所以便在二人身后坐着。
“我让孩子去盯着老爷的身后事了,那几个一心只想着王家的财产,老爷的钱。”说起这个,王夫人的脸上满是嘲讽,“老爷尸骨未寒,他们就为了争家产闹得不可开交。”
“王夫人,王老爷当日是去收货款的,和什么人一起去的?是什么时候走的,原本应该什么时候回来?”这些问题,在事发之后,安康生早就问过了王家的人。
之所以再问,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情。
王夫人摇摇头,“府里的事情,我已经很少过问了,不过老爷这次出门,是和一位姓明的公子一起去的。一般来说,收货款都是一去两天,可是这一次,老爷去了三天,第三天也就是你们发现老爷尸体的那日。”
“货款总计是多少?”安康生继续问。
王夫人想了想,“大概有数万两,具体的应该要找账房掌柜才知道。”
“明公子?真实姓名是谁,家住何处?跟王老爷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此番两个人一起去?”安康生继续问。
谁知,王夫人一问三不知,连这明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知道有这么个人,王老爷经常把这人挂在嘴边,但身边的人,却是谁都没见过,只听说这明公子之前帮过王老爷,具体的事儿,王夫人委实不清楚。
常年待在家里,生意场上的事儿,妇人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多谢王夫人!”安康生起身,“您好好保重身子。”
“昨儿个后院闹成一锅粥,那几个小子嚷嚷着要去找傅家算账,安师爷、罗捕头,你们多担待。”王夫人面露难色,唉声叹气。
安康生瞧了罗捕头一眼,略带不解的瞧着王夫人,“他们之前闹到衙门,一口咬定是傅家所谓,为何王夫人半点都不怀疑傅家?”
“傅家虽然跟咱们王家争夺过供奉,但是傅家财大气粗的,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事。”王夫人轻咳两声,恹恹的瞧着安康生,“傅正柏的为人,我还是清楚一些的,生意场上这么多年,老爷没少夸他!这人脾气拗了点,但是为人绝对正直,不会做那些鸡鸣狗盗,杀人放火之事。”
听得这话,靳月是浑身都舒坦。夸傅正柏,不就是夸傅家?夸傅家不就是夸傅九卿,夸傅九卿……自然也等于夸她,毕竟她是傅家的儿媳!
安康生点点头,“打扰了。”
“那个……”王夫人忽然神情一凛,“那位姑娘是……”
靳月一愣,是在说她?回过头来,靳月瞧了瞧王夫人,又看了看身边的霜枝和明珠,这里可有好多姑娘,不知王夫人说的那位。
“这位姑娘是什么人?”王夫人直指靳月。
“我?”靳月自指。
王夫人连连点头,“你过来。”
靳月纳闷,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缓步走到了王夫人的床前。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王夫人紧握着靳月的手不放,眼神焦灼的打量着靳月,瞧着有些迫不及待,又好似很欣喜。
瞧着王夫人神色复杂的模样,靳月心里发慌,委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不认识你。”靳月摇头。
“可我瞧着你……”王夫人呼吸微促,“像,太像了。”
像?
靳月想了想,莫非这王夫人认识她姐姐?
“是、是你!”王夫人老泪纵横,“当年就是你救了我,我都记着呢!是你!我绝对没有认错,一模一样,就是你!”
靳月呼吸微窒,“我没见过你!”
“恩人,你快坐!”王夫人拽着她坐在床沿。
“我是衙门的捕头,不是你的恩人。”靳月解释。
“就是你,没错!”王夫人拭泪,说着,竟是将一样东西从枕头底下取出,硬生生塞进靳月的手里,“这是你当日落下的东西,被我捡着了,我一直好好保存着,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再见着你,把东西还给你。姑娘,当年若不是你,我这条命早就见了阎王爷了。”
靳月愣了半晌,低眉瞧着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
所以,这是姐姐留下的东西?
一旁的安康生和罗捕头,面面相觑。
霜枝担虑的瞧着明珠,却见着明珠的面色全变了,好似知道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