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行了礼,与霜枝一道退到外头守着,少夫人应该不希望她们瞧见……她被训的样子吧?
牢门合上,周遭帷幔深深。
靳月挠挠额角,“看我家相公也犯法?”
一句话,愣是把安康生到嘴的教训,生生给咽了回去,转而问道,“只是去了城外?”
靳月低眉,瞧着鞋尖上少许殷红色,大概是之前踩着血水,所以沾在了鞋边上,难怪兄长方才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子看,“又回了一趟傅家报平安。”
“衙役都去了傅家。”安康生叹口气,“你做了什么?”
靳月舔了一下唇,“傅东临打算对付傅家,我觉得他大概是狗急跳墙,所以就出手帮了一把,总不能眼珠子看着傅家的人遭难吧?不过,柳姨娘被傅东临杀了,我没保住她。”
也不想保!
“把衣服鞋袜都换了,我去让霜枝给你熬碗姜汤。”安康生起身往外走。
靳月愣怔,“哥,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野到哪儿去了,没别的事!”安康生略带头疼的压了压眉心,“明日我会去敲御鼓,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给我添乱,知道吗?”
靳月刚要开口,却听得安康生又补充道,“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傅云杰的案子还没结,你踏出这道门便算是畏罪潜逃,懂?”
“傅云杰不是我杀的,我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证明?”安康生睨着她,“案子还没开审之前,你便是赵福慧指认的嫌犯,现在赵福慧都失了踪,衙门还在找她,在此之前你什么都做不了!别添乱。”
靳月翻个白眼,“我怎么能算添乱呢?我这是添砖加瓦,如虎添翼,我也是慕容家的一份子,理该出一份力,怎么能袖手旁观?哥……”
“少贫嘴!”安康生眉心微蹙,“此事……事关重大,稍有行差踏错,爹娘的那些旧部,都会一起遭罪。月儿,此事未必能成,但势在必行,若是、若是哥输了,还有你继续,咱们不能被一锅端了是不是?”
靳月答不上来,但理儿是对的!
“保护好自己,如果输了……”
“一定不会输!”靳月打断他的话,“我会乖乖留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让慕容家得以沉冤昭雪。”
安康生点点头,又温声叮嘱,“把衣服鞋袜换了!”
“知道!”靳月抿唇,瞧着他缓步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渐散。
以前是因为有先帝和燕王府,所以慕容家输得一败涂地,可现在没了燕王,却有了太后娘娘的支持,应该会成功吧?
应该,会的!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多少人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宫外如此,宫内亦如是。
“这是连老天爷都哭了吗?”燕王妃站在檐下,伸手接着滴落下来的雨水,凉意渗入肌理的时候,她忽然红了眼眶,鼻尖酸涩,“拂秀,我昨晚梦到了王爷,他浑身血淋淋的……”
拂秀将披肩覆在燕王妃身上,“王妃您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的东西都是相反的,您可不能当真,顾好自个的身子才是真的。”
“这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这些日子我总梦到以前的事情,你说……我是不是快要回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真的是好累啊!”抚过自己的眉眼,燕王妃回望着拂秀,“我想家了!”
拂秀惶然的环顾四周,所幸周遭没什么人,这才稍稍定下心神,“王妃,您糊涂了?大周就是您的家,您还想回哪儿去?这话可不敢再说了。”
祸从口出,安宁宫周遭都是太后的耳目,这话若是被探子听到,那还得了?
“我是糊涂了!”燕王妃抬步朝着后院走去,“我去看看宴儿!”
今日小郡主跟随使团离开,燕王妃称病未前,还是太后派人去送的,其实她心里清楚,去不去都一样,无力更改的结局,真的去送反而惹人伤心,倒不如……不去!
后院的寝殿内外,都是一张张陌生的容脸,燕王妃只见过守在殿门口的那个,好像是宋宴提拔起来的暗卫头子,扫一眼周遭,似乎没瞧见程南。
“王妃!”暗卫行礼。
燕王妃点头,“开门!”
闻言,暗卫有些犹豫,“王妃,小王爷有令,谁都不许进去!”
“我也不许?”
这话问得……暗卫垂头,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想起之前与宋宴闹得不愉快,燕王妃寻思着,他应该还生着气,总归是母子一场,她亦不能将他逼得太急,便也没有再坚持,只是极为不悦的叮嘱两句,“照顾好小王爷,他身上还有伤,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宣太医,明白吗?”
“是!”暗卫行礼。
转身离开之前,燕王妃又好似想起了什么,“程南呢?”
“小王爷派统领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暗卫低声回答。
燕王妃皱眉,“办什么事?”
下这么大的雨还让程南去办事,想必不是什么小事?
“奴才不敢问,也不能问!”暗卫回答,“王妃娘娘若是想知道,等程统领回来之后,您自个问问,奴才……委实不知!”
这是实话,暗卫原本就见不到天日,能站在这里已然不易,遑论议论主子,他们被燕王府培养出来,只是杀人的工具罢了,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两个字:服从!
主子有命,奴才……遵命!
曾经的靳月,亦是如此。
“王妃?”拂秀搀起燕王妃,“回吧,小王爷会想明白的!”
寝殿内,光亮昏暗,燕王妃在窗口站了站,终是经不住风雨凄寒,转身离开。
目送燕王妃离去的背影,暗卫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瞧着紧闭的殿门,所幸燕王妃没有硬闯,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一直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大雨方歇。
早朝还未散,便听得御鼓声声响。
蜷了两日的鸽子,好不容易能尽展双翅,被这振聋发聩的鼓声惊散,呼啦啦飞上天空,从宫闱的这头,飞到了宫墙的那头,场面何其壮观。
京都城内的老白皙,亦跟着纷纷走上街头,惊诧的扬起头,各自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犹记得上一次敲响御鼓,是因为元禾公主与燕王府小郡主之间的事。
“这是怎么了?”
“是御鼓?”
确实是御鼓,那声响不久之前出现过,现在更是熟悉万分。
宫外尚且如此,宫内自然更是热闹,太监与宫女们都抬头望着御鼓的方向,都是议论纷纷,不知这到底发生何事。
满朝文武,不明其理,不知何故。
宋玄青皱眉,扭头望着海晟,海晟当即行礼离开,不多时便得了消息转回,说是有人捧着血书上金殿申冤,问起是什么冤情,回复只有两个字。
慕容!
问朝堂之上,谁敢提及慕容之事?
昔年先帝亲自下令绞杀,诛灭九族,天下人尽皆知,慕容家大逆不道,里通敌国,害死了边关十万将士,以至于大周险些亡于此。
安康生一身素缟,手捧血书,一步一台阶,在侍卫们的注视下走向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