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安是真的没想到,这小子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真的对着他的胳膊咬了一口,关键是……咬得还挺狠,当即见了血。
殷红的鲜血快速滴入水中,原本清澈的河水,瞬时漾开血色的涟漪。
小桐抬头,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慕容安。
巧了,慕容安正不敢置信的望她。
四目相对,各自愣怔。
“是你让我咬的……”小东西满脸委屈,那粉色的小舌,从沾了些许血色的唇上舐过,荡漾的波光倒映在她的眼底,竟生出了几分楚楚可怜之色。
这像什么?
像……受屈的小兽,鼻尖带着低哑的呜咽。
慕容安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上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你先回去吧!”慕容安叹口气。
咬都咬了,还能怎么着?
下一刻,“哗然”水声,慕容安已经在水中站起,缓步走上案。
因为水的阻力,他走得并不快,只是……裤管湿漉漉的贴在腿上,待他上岸之后,某人眼睛瞬时放亮,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大长腿,羽睫止不住的抖了抖。
喉间滚动,小桐摸了摸发烫的面颊,连呼出去的气儿,都好似变得滚烫起来。
哎呦,真要命……
“你干什么?”慕容安已经披上了外衣,瞧着小桐唇角诡异的笑容,顿觉得脊背发凉,“你没事吧?饿了就回去吃点干粮,杵这儿盯着我作甚,我又不好吃。”
瞧着慕容安缓步离去的背影,小桐扭捏的捂着脸,“谁说不好吃?将、军,等等我!”
远处,靳丰年面色铁青的从树后走出,猛地打了个激灵,快速伸手搓着胳膊,“唉呀妈呀,真的是个断袖啊!这都亲上了……完了完了,慕容家的根都快被刨了,这可怎么好?不行,我得跟丫头说一声,别回头什么心里准备都没有,被气得咯噔背过去!造孽啊,造孽啊!”
事实上,小桐也觉得、觉得挺造孽的。
帐内。
副将亲自将食盒送进帐子,“这可是我们下午在河边草丛里抓的,回来的时候将、军瞧见了,特意吩咐火头军给你做的,滋味定是特别鲜美,好好吃着啊!将、军的一片心意呢!”
瞧着副将走出帐子,小桐哭丧着脸打开了食盒,耳畔是副将那一句:滋味定是特别鲜美,将、军的一片心意呢!
腹内翻滚,小桐默默的背过身去,半晌又转过身来,瞧着食盒里的蛇羹……
“好歹也是送我的……”唇瓣轻咬,小桐略带为难的挠挠额角。
天晓得她瞧着这东西就起鸡皮疙瘩,可这男人怎么回事,送点别的,她好歹开开心心的收着藏起来,可这东西吃也不是,丢也不是,“假装……定情食物?”
副将回到慕容安的帐子,慕容安早已更衣完毕,依旧是衣冠楚楚的俊逸之态,他站在沙盘地形图前,手中捻着红色的标记旗子,神情专注。
“送去了?”慕容安抬头。
副将连连点头,“是!大概是受宠若惊,小桐欢喜得脸都更黑了。”
“估计是食量大,又不敢吃太多,怕咱们把他赶出去。”慕容安将旗子插进沙盘里,“入夜之后我进一趟城,挑两个信得过的带上便是。”
副将颔首,“卑职明白,那小桐呢?”
“这小子鼻子比狗还灵,估计咱们还没出营寨,他就跟上来了,通不通知他都无所谓。”慕容安去脸盆里洗了手。
副将点点头,“那卑职这就去办!”
“去吧!”慕容安擦了擦手,风吹开了门帘一角,他下意识的抬了头,这个方向正好能瞧见小桐的帐子。
帐门紧闭,是在享用美味?这么馋嘴的小东西,太平时候倒也罢了,来日与南玥再开战,怕是要饿坏他的,真是拿他没办法。
待天色暗下,慕容安与副将领着数名心腹,悄然离开营寨。
“别想丢下我!”某人骑着马,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我可都盯着呢!你们进城玩,我也得跟着。”
慕容安没说话,副将倒是笑了,“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会跟着。”
“走吧!”慕容安策马扬长而去。
小桐当即快马加鞭,疾追不舍。
进了城,还是原先的那家客栈,因为位置偏僻,所以客栈的生意不好。
“为什么还在这里?”小桐剥着花生,瞧着周遭的环境,“将、军,带我去吃点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嘛!”
慕容安上了楼,进了门。
“嫌不好,就出去呗!”副将合上房门。
小桐一溜烟窜进门,坐在了床边,将、军的床,她得先坐热。
“嘴硬。”副将轻嗤。
慕容安推开了沿街的窗户,瞧着外头漆黑的夜色,“时辰还早,你们可以四处转转。”
“我们出去转悠了,你呢?”小桐问。
副将摇摇头,“卑职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菜糕点之类的,待夜里饿了,可以吃点。”
他这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慕容安与小桐。
慕容安一直站在窗口,时间久了,连小桐都觉得他快站成了一尊石像。
“将、军,您一直站在那儿做什么?有什么可看的?外头就是黑漆漆的城,黑漆漆的夜,什么都是黑漆漆的,最多是街头有点光亮。”小桐猫着腰,从他背后探出头来。
顺着他的视线,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他到底在看什么,可外头……如她所言,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城原本可以很热闹,且一直热闹下去的,因为战争,城中的百姓,边关的百姓,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慕容安目色幽沉,“惟愿有朝一日,海晏河清,天下皆安。”
小桐有片刻的愣怔,此前她从不认为战争有什么不好,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法则,在他们南玥,亦是这般认为的。
但是……
“海晏河清的时候,你想做什么?”小桐问。
慕容安侧过脸看她,“你见过崇山峻岭吗?去看过山河大川吗?羡慕江南烟雨吗?”
小桐摇头。
“待天下太平,携一人终老。”慕容安说,“温酒促膝,白首齐眉。”
小桐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真是好听极了,尽管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她委实听不太懂。
“将、军!”副将从外头进来,将一些小米糕放在了桌案上,“时辰还早,您要不歇会?”
慕容安幽然吐出一口气,时辰的确还早。
听得这话,小桐便晓得他们此番出城,应该是要办什么大事,可……是什么大事呢?难道又是南玥的细作进了城?此前不是被吓走了,怎么还敢来?
心里有些慌,小桐默默的坐在案边喝水,这会是什么花前月下、占便宜的心思都没了。
她早晚,会死在这帮废物手里!
然则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桐原就不敢睡,伏在桌案上打瞌睡,听得敲门声,当即昂起了头,目不转瞬的盯着房门口。
南玥来了细作也就罢了,谁曾想竟还有叛徒?
这要是认出她来,那还得了?
“将、军,来了!”副将微喘着气,身子一闪,当即闪进个人来。
慕容安如释重负,口吻释然,“来了!”
熟悉的面庞,熟悉的人,漠苍笑呵呵的进门,两兄弟见面,一个温润至极,一个直接拥抱,瞧着两个男人忽然抱在一起,倒是把小桐给整懵了。
“别那么好奇,亲表兄弟。”副将瞥了小桐一眼,俄而行礼,“将、军,漠公子,卑职去门外等着。”
音落,副将转身就走。
然则没走两步,副将又回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盯着小桐,冲她连连使眼色,可这小东西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盯着慕容安和漠苍,愣是一动不动。
“走了!”副将拽着小桐往外走。
小桐撇撇嘴,“将、军……”
“下去吧!”慕容安温声开口。
待副将把小桐拽出去,房门重新合上,漠苍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慕容安,“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黑乎乎的狼崽子?”
“狼崽子?”慕容安坐定,为漠苍倒了杯水,“就是黑了点,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力气很大,倒也忠心,是个好苗子,回头上了战场,兴许用得着。罢了,说说你的情况!”
漠苍点头,端起杯盏喝了口水,“回到南玥之后,我发现朝廷对我的缉捕令还没撤销,所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力度没之前那么大,我便躲起来静待良机。终于,被我等到了机会,南玥狼主亲征之事,知道了吗?”
“知道,人都在边关了。”慕容安将小米糕挪到了漠苍跟前。
漠苍捏了块小米糕就往嘴里塞,“我趁机回了一趟都城,寻找九尾草的踪迹,可惜啊,上次的事情之后,那帮老头把九尾草藏得严严实实,我又不可能入宫,所以……没机会。”
听得这话,慕容安眼底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拿不到九尾草,傅九卿的病……还能好吗?
“你也别着急,暂时没机会,不代表永远没机会。”漠苍吃着小米糕,“我现在回来只是想让你放心,给你通个气,明日我会回南玥去,什么时候能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也许会带着九尾草安然回来,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呵,谁知道呢?
隔着一道门,小桐心里有些着急,有些慌乱,她认出来了……这是巫医的大弟子漠苍,这人此前逃离北澜,来了大周,没想到竟出现在这里。
这漠苍,之前去过将、军、府给她母亲看过病,与她打过照面,伸手摸了摸自个的脸,小桐咬咬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她现在这副样子,应不会被认出来吧?
“你怎么了?”副将不解,“很焦灼的样子。”
小桐轻哼,冲他翻个白眼,“他一来就抱了咱们将、军,可见是个登徒子,这种人还是要防着点为好!”
“我看,最该防着的人是你!”副将一脸鄙夷,“平素占将、军吃的喝的最多的人,就是你!”
小桐抿唇,“他会留多久?”
“谁知道呢?”副将双手环胸,“漠公子身负重责大任,很多事情还得他去办!”
小桐敛眸,“去南玥办事?”
南玥嘛……
副将忽然煞有其事的盯着小桐,“你连古族的事情都知道,那么知不知道南玥的九尾草?”
“你们要九尾草?”小桐不解,“那玩意又不好吃,又不好玩,要来作甚?”
副将神神秘秘的开口,“救命啊!”
小桐骇然,一把抓住副将的胳膊,“是将、军病了?有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