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怀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桌前,盯着上了锁的小箱子发愣发呆,几番抬手几番落下。
事后的深情比草贱,一个人的情深,感动自己恶心别人。
低头苦笑一声,他的掌心搁在箱子上,学着她的样子,指尖轻轻敲着箱子,发出低低的砰砰声。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他起身,重新收起箱子,“只要赢了,谁会在乎你是怎么赢的?月儿,你说呢?”
有风从窗外掠过,无人回答的空寂,如同刀刃狠狠剜着他的心。
为什么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贵?
为什么要等到丢了才知道寻找?
为什么要后知后觉?
为什么……
…………
后院。
格里刚走,宋岚便起身直奔偏房之中。
居高临下的瞧着行礼的乳母,宋岚面色黑沉,“我安排你离开,出了大皇府之后不要再回来。”
“郡主是要让老奴去哪?”乳母心惊胆战的瞧着她,“郡主,燕王府已经没了,老奴无处可去,好不容易逃出一劫,怎么……”
宋岚的眉心狠狠皱了皱,“眼下情况特殊,你马上离开大皇府,离开石城,别再回来了,知道吗?”
“郡主?”乳母泣泪两行,“老奴不远千里,是想看看您过得好不好,若是郡主觉得老奴是障碍,老奴一定会走得干干净净的。只是郡主,您在大皇府,是不是过得不好?”
宋岚别开头,“我过得好不好,与你没关系,你马上走!庭芳,准备银两安排马车,送乳母离开大皇府。”
“是!”庭芳转身就走。
乳母期期艾艾的掉着泪,倒也没再挣扎,瞧着真的与宋岚母女情深,虽非亲生母女,却也胜过亲生母女,毕竟她是乳母啊!
“郡主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乳母拭泪,“老奴这般年纪了,生死早已没那么重要,只是放不下而已,郡主到底是老奴一手带大的,老奴……”
宋岚站在后门,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没什么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略带宽慰的说,“您是我的乳母,我也想让您在身边安度晚年,可这是北澜,我尚且身不由己,又岂能让您也陷进来?”
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庭芳将包袱塞进了马车,“嬷嬷,您赶紧走吧,郡主现在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委实诸多不便。”
“那要是大皇子问起,郡主该如何回答?”乳母担虑的瞧着她,“会不会起疑,会不会……”
“您别想那么多,只管走便是!”宋岚有些急了,往后退开两步,“大皇子这边,我会自行处置!”
乳母点头,终是进了马车。
瞧着马车扬长而去,宋岚与庭芳对视一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快速往回走。
殊不知,早已有人在城门口附近等着。
乳母还没明白过来,已经被人捂住了嘴,连拖带拽的拖进了一间屋子,内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清楚,她原就年纪大了,被折腾得有些神志不清,再抬头,只觉得眼前黑压压的一片。
“你是,宋岚的乳母?”
这声音?
乳母大骇,“大皇子!”
“若她不是这般着急,要将你送出城,兴许我不会起疑,偏偏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格里笑得邪冷,目色狠戾,“到底为什么,她会这么怕你?”
乳母抖了抖身子,额角的汗快速滑落。
…………
汗,分热汗和冷汗。
此时此刻,小桐身上的是热汗,从练兵场上下来,她委实是累坏了,这几天身子有些不适,是以格外疲惫,可军中都是男子,她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表露太多,免得被看出端倪。
之前在南玥军营,因为大家都以为她是少、将、军,是以无人敢闯她的营帐,她可以安安心心的休息,度过这几日便也罢了。
可现在……
小桐挠挠头,瞧着抱着衣裳招呼她过去的慕容安。
“将、军,您这是……”小桐明知故问。
瞧着比自己矮一个头,浑身大汗淋漓的人儿,慕容安的眉心微微蹙起,小东西原就生得黑,这会又晒了太阳红了脸,好似黑得有些发亮。
“去拿衣裳,跟我走。”慕容安说。
小桐应了一声,俄而忽然瞪大眼睛,“什么?”
瞧着她后知后觉的反应,慕容安有些头疼,太阳晒得脑袋发热,于是乎,小东西好像又笨了点。
“去拿衣服,随我去河边。”慕容安丢下一句话,人已经迈步往前走了。
原本,这是个好机会,可现在……
小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身子不便?
男人没这玩意,她该想个什么理由,才能在每个月某个时候,逃开那么几天?
慕容安是不喜欢跟军中那帮粗汉子们,一块沐浴的,是以总会在原来那个安静的地方,安安生生的泡会澡,军中生活多枯燥,也只有在泡澡的时候,才能让身心得到片刻的放松。
“怎么才来?”慕容安皱眉。
他这皮都快泡松了,小桐才磨磨蹭蹭的赶到。
瞧着她抱紧怀中的衣裳,慕容安无奈的叹口气,“脱了外衣,下来吧!”
若不是看她方才出了这么多的汗,他是不愿跟人同泡的。
细想起来,他对这小东西,似乎是挺特殊的,连副将都没有这待遇。
“下来!”慕容安的声音,略微沉了一下。
这小子,怎么满脸的不乐意?
“扭捏成这样,哪里还有半点男儿气概?你平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去哪?”慕容安不解,半晌又狐疑的开口,“怕水?不懂水性?”
不懂水性是真的,怕水就太小看她了。
“我不是怕水。”小桐将干净的衣裳放在石块上,视线落在旁边,他叠放得整齐的衣裳上。
她的指尖,下意识的从他的衣领处抚过,心里有些暖暖的。
可以想象,在某日的清晨,她在他身侧醒来,此后与他更衣的画面……
“再不下来,我走了!”慕容安作势将起。
见着他快要离开,小桐心下一急,“你急什么,我又……啊啊啊啊……”
刹那间,哗然巨响,伴随着天边的孤雁惊飞。
远处的军士们纷纷停下了嬉闹声,或捏着帕子,或站在水里,或浮出水面,愣怔的望着惊叫声传来的方向,半晌过后,众皆面面相觑。
“好像是小桐?”底下人低低的说。
副将搓着身,眼神有些犹豫,心头想着将、军与小桐是不是……正在独处?若是如此,那小桐这一声尖叫,意味着什么呢?
将、军他……下手有点重?
身上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副将把帕子狠狠甩在水面上,“别特么胡说,大概就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踩着蛇尾巴吓着了!”
音落,副将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两眼不见,两耳不闻。
不可说,不可说……
画面,是有点不可说的意味。
小桐是踩着河边的石头,滑进水里的,天知道,她真的只是想站在河边,假模假样的洗一洗就算了,委实没打算下水。
可现在呢?
慕容安快速将人从水里捞起,她掉下来的这块正好是个深水坑,免不得要吃两口水。
“咳咳咳……”事实如此,小桐呛了水,整个脑子都进了水,好半晌都是懵的。
然则下一刻,她意识到了不太对。
哪儿不对呢?
扶着她站起的慕容安,神情从最初的略带嘲讽,逐渐转为担虑,现在……俨然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
漾开阵阵涟漪的河水,慢慢的变成了晚霞的颜色,而这些颜色,皆来于她!
“小桐?”慕容安骇然低喝。
小桐脑子里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得干干净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