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端正正地，朱骥在黄冲背后朝他行了个军礼。

“朱某以为，今后，此将是我护天营作战的规范文书。”

嘴张开老大，夏日高勒和唐康两个盯着眼前的文书，没怎么听清楚他讲的话。

“什么？怎么说？”老皮搓着大巴掌，原打算显摆下排行老大的威风，如今着急得不行。

“骑营。十五日辰时由北至南，穿镇袭杀途中所遇所有持兵器，不得停滞。三里回返，围堵南下一切通道，务必不得放跑一人。”

唐康轻声地念出一小段给他听。仅是一张表格，给各部指令简明扼要，用炭条书写的，字极小。

“不留活口？”

老皮问道。他虽不识字，但理解能力还不错。

“所有人，凡有抵抗者，一律格杀。剩下投降的由两翼负责擒拿，务必于最短的时限内带回关隘。听清楚了吗。”

转回身的朱骥目光灼灼地同皮仰尧讲道。

“谁是两翼？里头的人向北冲出怎么办？正北还有人吗？”

“一个都跑不了，卫队与你部冲入镇之前，朱将军和唐将军两翼已经在外围合拢。”好心的夏日高勒逐字解释给他听。

“怎么又是你们卫队成前锋了？不是说我的骑营先入立厮杀的么。”

“南北对攻，你那边由北向南，我这边由南朝北。冲出三里后回转，在大队身后捡漏。”深吸口气，舔了几下嘴唇，夏日高勒口中吧唧吧唧地比划。

“一万人打三百散兵，要什么劳什子计划。”不识字确实很吃亏，老皮不满地嘟囔。

“是八百，尚有牧民不下一千人，他们之中绝大部分携带有武器。而且还有各部落牧人陆续牵牛马过来。”朱骥拽了他一把，示意地向他摇摇头。

之前有言在先，打仗只能听黄冲一个人的。这当口，他不想老皮冒失犯冲。

账内高挂着张羊皮地图，背对着大家的黄冲一直盯着看，没怎么出声。

“汤河附近驻有估计八千人，西向还有更多，人数不下一万。万一他们冲关，怎么办？”

他在问大家。最新的情报显示，南路征讨虎墩兔憨的两支满蒙联军就在附近，距离他们最近的只有三十里，已经驻扎了数日。四个家伙开始面面相觑，周围情况原来如此复杂。

“我们一万人，加上开平卫的四千，能守住隘口吗？”黄冲追问。

“守得住。”

“能。”

“岂不正好，当是次防守演习，叫他们见识下咱们护天营的厉害。”

第一个应声的是朱骥，他有绝对的信心，即使开平卫不发一兵，也能扛住。

“还有个情况，聚落里有数十仓的粮秣，新增的五百鞑子便是负责看守粮仓的。此处估计是牧民口中八王子所部的存粮点之一。”

“哇，好家伙，果然不简单呐。”唐康等人总算明白，他盯住地图不挪开的原因。

“大人的意思，咱们商量一下，打还是不打。毕竟此战是护天营的首战。”不愧是亲随，夏日高勒预先得到了都尉的交待，同时也期望首战能顺利。

“打！不就一千八百吗，咱们一万人岂不是白给？”老皮露出他好战的一面。

“慎重是好事，但您计划都出好了，不打他一下，太过可惜了。”唐康觉得，眼前是块肥肉。光是那十仓库的粮秣，估计少说也有数万石。

“我也觉得可以打，速战速决。”夏日高勒也表了态。

“不用担心善后事宜，只要我等能快速返回，即便是他们扣关，也落不得好。”朱骥的态度也很坚决，觉得黄冲身为主帅，完全没必要再犹疑。

“首战不可不慎，许胜不许败。我们万人西向沿墙而来，他们怎会不晓得？某估计，他们的主力已经在向东运动的路上。”

“那也得打，错过此次一战成名的机会，你便是咱护天营的罪人。”

口无遮掩的老皮，终于奈不住，狠狠地刺出一句。

不能怨他，训练、粮草及各项事务都是朱骥在管，作为主帅，若是还在战事问题上举棋不定，还配称护天营总督吗。

四人目光定定地望向转过身的黄冲，战与不战，全在他一言定夺。

“嗯，某不当罪人。你们明天按时出发，回去准备吧。”

“末将遵命。”

唐康及夏日高勒接令出帐。第一个开嚎的皮仰尧反被朱骥扯在一边，同他详细地解说起表上的作战指令和要求。

“请王世兄。”

“报老爷，王大人已在帐外。”蔡植腾一直守在帐外，倾听内里的各项指派。

“大人。”

“坐。”

王晚亭很满意都尉对自己的礼遇，他也很看重此次出兵，虽然依然是一种冒险。

“前几日有大队鞑子抢掠护天营军马，并伤及卫队亲随一名。某决定给予反击，明日派部剿灭白草聚落。交战文报及各处的通传，到时候有劳世兄费心。”

“蛮夷竟藐视我大明军威，当给予坚决的打击。都尉大人放心，一应相关文报，必详写清楚。”

无中生有兼强词夺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也编造得出来。可见中骑都尉对首战是何等的慎重。刚才王晚亭也一直站在帐口，里头的说话，他一句也没漏听。

“世兄办事，某是放心的。虽说尚有一文吏即将报到，军中各项行文繁琐，世兄须抓紧招募。”

“有请大人放心，我处已有安排，不日人便可齐备。”

有好事，人都喜欢招朋唤友。王知县暂时不便告知黄冲，他昔日的师爷叶子晴业已下岗，如今已经在北上的路上。而且，他老子王学也有一些吩咐。

“如此甚好，以后军文谍报尚需文吏，多备下些人手。”

“是大人。”

打发走王晚亭，黄冲又回到地图前，重新观摩。

“看见没有，你说，我能不佩服他吗？”同蹲在帐外，朱骥见王晚亭离去，向老皮发了句感慨。

“明天打出结果才晓得。不过，他该做的，目前也还不算差。”

“走了，赶紧回去准备。”

原围攻归化城的满蒙联军正在东回。其中，靠边墙最近的一支，当探知明朝边境有大军向西而来，立即加快行程，连夜赶至了沙城。那里有察哈尔部遗留的物资，和宣镇给予的部分赏礼。

后金部队大举南下，惊的宣镇各处慌作一团。

收到万全卫的塘报后，宣镇监视官王坤已带着标下前往镇安堡，欲当面邀黄冲携部火速西进，并敦促其共守独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