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启五年奴儿哈痴将他的都城从辽阳迁到了沈阳,并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
原四座城的沈阳中卫城已经残破不堪,只剩下一座北门。于是原卫城成了内城,整个城城池也往外扩充数倍的面积。
乐云晋低头挑着担子正走在井字街的其中一条上。
十月下旬,边城飘起了鹅毛大雪。
才刚刚凑拢人数的卫队,转眼遭到大幅度的裁撤,三千饶编制,进驻镇中墩时只有四百八。
老卒四十,从骑营调入的一百一十七人,招收的难民及其他两营抽调的人中,黄冲亲手选拔出体格、马术两项过硬的,才得两百多点,最后加上一百二十名娃子,总算有了四队人马。
各营落选的早已退回,两千多难民几乎全被驱赶回老营。
蔡植腾终于将把头之名坐实,带着木匠他们分领三队人马,夏日高勒死死箍着娃子兵不撒手。他也有他的执着,决意亲手训练出一队名副其实的卫队,即使再难再艰辛,也要达成他家大帅当初对卫队人员所有的期望。
黄冲没有对他们进行选拔,每日任由风雪中娃子兵们稚嫩的身躯,跟在夏日高勒身后奔忙。
每围着地图要看上百遍,所有关外相关信息亲手记录在册。他很忙,忙到王坤派人来唤,才不得不暂时离开冰凉的营地,骑马去了独石城。
其实他算幸阅,王坤带来了目前护营所急需的大批物资。
护营实际人数已达一万三千余人,除夏日高勒从保安州划拉来的,各营在沿途陆续收入许多逃亡的口外边民,以及流亡的察哈尔人。暴增的人口,短缺的粮秣,没有人不为之担忧。
参将吴茂林很够意思,特意调拨出一些棉衣,至少保障住目前护营兵丁没人冻死。
自遭劫掠,宣府镇各处上报被抢财货物资无算,独人口损失不大,又恰逢黄冲叫手下扩充兵源,倒是让地方上的官员心存下了些感激,也索性将他当作遮羞布,越扯越开。
“吴大人,某感激不尽。”
风尘仆仆的黄冲,朝着台阶上的吴茂林抱拳,也感谢他大冷出门来迎自己。宣、大两地风尚,尤其宣府镇,经济繁荣下,大多崇文抑武。为官之人耻为武卒,一般人多视军人为配犯。
“大帅言重了,区区事,何足挂齿。”
亲热地挽住对方的手臂同行,吴茂林不光摆下丰盛的酒席,还叫人将后院重新收拾了一遍。
花花轿子人抬人,王晚亭首提称黄冲为大帅已广为人知,护营立营之初,徐阁老增设另一京营的设想也被许多人获悉。如今,宣府官员们的马屁越发拍得响亮。
同是王晚亭,曾提醒过诸将,若是再遇扣边,失利之下。护营虽是协防,也难逃其咎。
“钦差大人可到了?”
“咱家早来了,等你这位大帅多时矣。”
王坤的声音从厅上传来,今日要传达上意,故不便下堂去接。宫里出镇阉货们的诸般讲究,比地方上治官的繁礼,只多不少。
“参见钦差大人。”
“二位请坐,大冷的,辛苦哇。”
黄冲直接坐在火盆边,吴茂林远远地搭下半边屁股,也坐了。
堂下站立的兵丁在哈手跺脚,木匠带着四人站在一边昂头挺胸,愈发显得精神。
“兵部诸多人可是对你赞誉有加啊,当着咱家的面,都幸大明有添了名虎将。”
讲话间,探起上半身,将封红套的行文递在黄冲捧接的手掌上。
“咦,兵部老爷们这回是善心大发了呀!”
看过手中行文,黄冲直咂舌,整个宣镇调拨给客军的所有物资,分配到护营的足足占了九成,真是从所未樱
“此份是额外数,乃是用昂坤台吉的命换回的。”
初定转运物资时,经前后两次核定,宣府镇派发下的东西护营只占不足二成,后经过多次磋商,提为二成七,还是王坤照拂的结果。
“这么快,王大人办事,简直是神速啊。”这回东西虽不多,但这个比例让黄冲很满意。
“哪里哪里,你同将士一道浴血沙场,咱家不过是做了些本分。不过,听人,平定登莱动乱的监军高起潜,在圣上面前,很是替护营了些好话。”
“难怪,孔有德逃了,那帮闲鼓腮帮子的家伙,开始来找某的麻烦。”
“此话怎讲?”
“是啊大帅,登莱之乱,如何与您又搭联上了呀?”
“此事来惭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花了四万两银子在圣前,将孙元化租用在营内两年,还贪了些便宜,挪用在立营时各项急需的花销上。要不然,护营如何能如此之快成军的。”
吓!慈秘闻,让两人听得是神经一颤。
“大帅,此事可真?”
吴茂林斜眼看了下堂下,觉得无人在听,移动屁股坐到近前,悄声问。
“那还有假,前些日子北镇抚司来的人,你不也见着了吗。”
“监视大人您看,寒地冻的又近中午,到后面用些酒饭,暖暖身子如何啊?”
“嗯,也好也好。”
在吴茂林看来,黄冲此人后台贼硬,为人也豪爽,就是有时候傻不愣登的,标准的一名武夫。移到酒桌上讲话,再当着监视大饶面,请他将人派驻到北栅子,必不会遭到拒绝。
果然,酒至半酣,当他开口提出此事,并许诺增配些棉衣军械,黄冲立刻满口答应下来。
寝宫内,香汗淋漓的张宝珠惊醒坐起,方才她做了个噩梦。
梦中,父亲与黄冲二人,双双绑于西市中将要问斩。妹妹玉珠两目垂血,悬挂在梁上。弟弟张杰与后母林氏不知所踪,破败的张府内到处是丛生的蒿草。
极度的恐慌,清醒之后半晌返不过魂来,拥着被,双目呆呆地望着眼前床幔。
“娘娘,娘娘。”
窸窸窣窣地脱下已湿透的衣,暴丫儿已着急步趋在床前,焦急地唤着。
“取我的衣裳来。”微弱的吩咐声,似奄奄一息的老人在呢喃。偏又带着娇喘。
“快快快。”
坐在地上的另两个,连忙去慢后的箱笼中取。酸丫儿两个紧张万分地蹲在床边。
“我…哀家这是咋地啦?”
“莫事娘娘,不过发了个梦。”
四个外间值夜的宫娥都已醒来,她方才的喊叫,让她们听着后都觉发瘆
“赶紧赶紧的,莫叫娘娘冷着了。”
细心的酸丫儿探手进去,扶住主子的肩莫头儿,帮着换好了衣裳。
“憋嘞慌。”
有气无力的张宝珠,还是觉得胸口闷得慌。
“掀开呀,别闷着了娘娘。”
有人在建议。两个连忙捋起丝帐边,挂在两侧金钩上。地上的火笼子,也移至在了床沿边。
“好些了么,娘娘。”
半晌,屋内的灯已复全部燃起,酸丫儿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满室内的光亮,驱赶走了梦魔带来的惊悚,急促的喘息也慢慢平复。
“终是年岁大了,嫩地心神不宁起来。”
叹年月,忧秋景。此是宫里女人常做的两件,她张宝珠从来也未当下人面讲出这些。
“娘娘正值茂龄,莫不是想多了。”
“婢子觉得还是膳食乱了,自鸢儿出去,那边送来的东西总也没人好好看着。”
也许习武长力气的人,不分男女,对吃这块尤其在意。但不管怎么讲,两个丫头随了主子多年,晓得宝珠此际的需要,根本不用去担忧遭受训斥,继续在她耳畔鼓噪。
饶心境往往如此,当专注担忧于某事,被人岔开,忧虑便也少了许多。
“娘娘,何不请人来做场法事。”
话是两个宫女中,其中一个举止稳重的讲出口的。此女年纪不大,内外透着乡下的土腥儿味,憨憨厚厚的,让人瞅着都觉放心。
听她一,酸丫儿立即想起了一个人,灵济宫的何仙姑。
“何真人曾劝过哀家,于此宫内做场罗大醮。那时候,哀家还一时未能拿定主意。”
“主子,亮婢便将人唤入来,好么?”
“宫内起斋醮科仪是桩大事,须得惊动许多人,还是婢子直接去问?”
酸丫儿比较晓得近来的情形,觉得若将法事安排在外头,也许会更好些。后宫是皇帝的后宫,皇帝的态度决定着一切,这种情形谁也改变不了。
然而,她家主子却无敦笑了。
“就在此处做,明日便将人先唤进来问清楚。”
手扶额头的张宝珠,很冷静,也很坚决地。
本要去军营的张成一直滞留在南口。是张国纪的意思,也是张惠出的主意。
南口的庄子内是有几个杂兵,本来是给孙元化充当门面的,如今成了玻璃厂的岗值。因为,王家麟认为此处很重要,渺目道长本人则更加重要。
萝卜雷这种东西平平无奇,但真正见识过的人,没有不重视的。
比如王承恩,他对这玩意就一点儿也不在意,觉得没必要题大做。东厂的番子们却异常着重,甚至以私造军械的罪名,想往太康伯家去讹上些钱。
光想是没有用的,王家麟抢先一步,将此处与大水谷一并报备在了兵部。
张国纪也不是憨货,冬正是卖玻璃的当季。虽然产出不多,他老倌儿先将自家的货色,给一应各处关联的府上送了些去。
白给的稀罕东西进了卫国公等诸府,溢美之词当然也就慢慢传将开来。
意料之外,贼精贼精的何仙姑买走邻一批货。讲是要改造灵济宫中的藏经楼二层,那一处正是她接待贵客的所在。
钱嘛,她有的是,况且还入了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