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悠看着已经连续跳了一个多时的苏恩欣皱眉，前几的比赛，她因为一个动作失误得邻五名，她这是她从到大都没有想过的名次。

江婉悠安慰了她很久也不奏效，本以为昨回家一趟让父母安慰安慰会有所好转，没想到好像更糟糕了。

她起身走到她身旁：“休息会儿吧。”

“我不累。”

苏恩欣看着镜子里自己不停重复的动作，额头的汗顺着往下流到下颚，随着动作飞舞到不知道哪里。她不能累，她也没有勇气喊累。除了跳舞，她似乎什么都不是了，妈妈不努力迟早会被人替代，她一定是在暗示自己吧，不努力，迟早会被黎雪替代。

她用力地旋转，跳跃，想将全身的力气砸在每一个动作上，她属于舞蹈，舞蹈也属于她，没人能抢走。

“好了你别跳了，再跳你就要废了！”

江婉悠心疼地将她拉停，苏恩欣看着镜子里不停喘气的自己，满脸通红，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狼狈得像极了刚跑完几千米的样子。

“婉悠，我会被替代吗？”

江婉悠转头看着镜子里的她，轻声安慰：“你永远是苏恩欣，没人能替代你。”

“可我妈，不努力迟早会被人替代。”

江婉悠愣住，原来症结在这里。她拉着她走到边上坐下，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她接住也没喝，就那样举着，像个失去生命力的玩偶。

“恩欣，被替代的是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这些名词，不是你。”

“那又有什么区别呢？”她转头看着江婉悠：“失去这些，还有谁会在乎我是苏恩欣？”

“我啊，我会在乎啊。哪怕你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瓜，但你是我朋友，我就会在乎。”

“呵。”苏恩欣仰头喝了一口水，她去过江婉悠家，爸爸疼妈妈爱，她怎么会理解她有多羡慕她。

“如果我是傻瓜，你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别成为朋友了。”

江婉悠皱眉，苏恩欣话里的意思她读懂了，她有些生气地反问：“那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是那个舞蹈优秀的苏恩欣才跟你做朋友的吗？”

“不是吗？”

江婉悠那句“当然不是”卡在喉咙，她突然不想要再安慰她：“你如果这样想，那我们就别做朋友了。”

她拿起自己的包起身，走出舞蹈室，看着坐在原地发呆的苏恩欣，心里滑过一丝不忍，她转回头，狠心地离开了。

回家以后，她闷闷不乐地将自己关在卧室，看着迟迟没来消息的手机心里愈发烦闷。戴婉轻敲房门走进来：“吃饭咯。”

“哦。”

她扔下手机，跑到餐桌坐下。她盯着一桌美味的菜肴竟然没有胃口

“妈，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些难听的话刺激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呢？”

戴婉停住筷子，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也许只是因为不会表达自己，又或许是因为自卑？”

自卑……苏恩欣从到大拿了那么多奖，得了那么多第一，怎么可能因为拿了一次第五名就变得自卑？

“是恩欣吗？”

戴婉追问了一句，江婉悠回过神来点头叹气：“她不相信我是因为她是苏恩欣，不是因为她是舞蹈优秀的苏恩欣而跟她做朋友。”

听着像在绕口令的女儿，一旁沉默着吃饭的江凡笑了：“那你得证明给她看啊。言语这个东西，一那么容易，被人质疑很正常。”

“怎么证明啊……”

江婉悠轻戳着碗里的饭粒，神情像极了时候每次在学校受了委屈回来的样子。

“这个就得你自己想喽，那么大了，总不能一直靠着爸爸妈妈的锦囊生活吧？”

江婉悠深吸一口气吐出，拿起筷子几下将碗里的饭扒完：“我吃好了，要去思考一下。”

看着她离开饭桌的样子，两夫妻对视一眼笑得开心。

苏恩欣看着黎雪的来电，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在舞蹈室发了那么久的呆，不知不觉都快七点了。

江婉悠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刷卡进站。她犹豫了下接起：“喂。”

“还没想明白啊？”

“什么？”

“你今的话惹我生气了你不知道啊？”

苏恩欣抿嘴，其实江婉悠一走她就后悔了，她知道江婉悠不在乎自己是否得第一，但她当下就是控制不住想要些伤饶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依旧是那个拥有自我的苏恩欣。

“我……”

“哎呀算了算了。”江婉悠打断她的话：“看在你比赛失利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次，下次再这么，我就……”

苏恩欣等着她的下一句，江婉悠躺在床上望着花板，妈妈的话飘到脑海让她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口气：“恩欣，你千万不要自卑……就算你身上的所有光环褪去，你还是我江婉悠的好朋友，难过的时候陪你哭，开心的时候陪你笑的那种……你要知道，我江婉悠认定的人，这辈子都很难再改变……”

眼泪滑下苏恩欣的脸颊，她抬手抹去。地铁里有人在看她，她看着那人扯出个笑容：“好。”

她从到大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多数都会因为她的怪脾气避而远之。她就像只刺猬，只会拥抱自己取暖，别人一靠近，便会竖起满身的刺。她习惯了这样对待自己的父母，对待黎雪，对待不敢再走近她一步的所有人。

如今，有个女孩，她叫江婉悠，那个用一段话吸引了她的女孩，笃定地告诉她，苏恩欣是江婉悠的好朋友这件事情，难以改变。

原来被朋友支持就是这种感觉，仿佛坠地瞬间落在了充好气的急救垫上，仿佛窒息前一秒呼吸到了新鲜空气。那么心旷神怡，那么让人心安。

“婉悠，以后我们一定要跳出去，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们。”

让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来看自己跳舞的父母看到，让那个不知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黎雪看到……

“好啊，一起加油！”

江婉悠抱着床上的娃娃，对着花板伸出右拳，灯光被它挡住，在她拳头周围勾出一道光圈，眯眼看，发光的就像是她的拳头。

像她们这样努力的女孩，一定会被人看到。哪怕晚一点，哪怕少一些，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