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分别之时(1 / 1)恒今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二日,吴晓一行人回来见了门上的留字,就辗转找到陈流府中求见,终于将卷宗交给了荀羽。荀羽立即带着吴晓去见陈流陈述事情,希望由他上书弹劾。不曾想陈流却将卷宗放置一旁道:“你虽有证据,但不足以颠覆他。怎么,觉得奇怪吗?”

“请舅父赐教。”

陈流望了一眼吴晓,吴晓会意退下。

“如今宦官当权,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他们的宗亲、宾客甚至是奴仆在内可做各级官府要员,在外可当县令郡守,横征暴敛,杀人劫物,视王法于无物。他们之前有无被参奏?圣上不纳,是因为无所凭据?”

陈流看向荀羽。

荀羽神色痛苦,良久道:“圣上或知晓,只是百姓生死,不在眼前,当前的唯有美人良驹以及滔天的权势。这刚好是宦官所迎合而清流所厌斥的。”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推开,迎面疾步走来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望着荀羽又惊又喜,伴随着眼泪不住下流:“阿修,我的孩儿。”

荀羽望去,是娘亲,门口站着的还有父亲!

荀羽和娘亲互道思念,絮叨了一番离开家后的情况。旁边的父亲却没有上前,在一旁看着,却没有了往日倨傲的表情,看似冷淡的神情中透着一些怜爱和不知所措。陈流将荀父引到一边,将荀羽的近况说与他听。荀父的表情随着话语时而惊讶、时而自豪、时而担忧。

陈流看着荀母叙话良久后引荀母先去休息,留荀羽和他父亲二人在厅堂内。

荀母去后,二人一时无话。少时,荀父开口道:“你出外这些年,可还好?”

“劳父亲挂心,孩儿外出游历,增广见闻,略有裨益。”

“游历够了,何时回来?你娘亲很是想念你。”

荀羽听着父亲温和的声音,看着似乎衰老不少的面容,不忍开口。

“当初你兄长对佃户确实严苛些,不施恩义,现今已宽宥很多了。他到底是为我们荀氏着想,毕竟天下动荡,谁人不广积田粮呢?你孩子心性,如今外出几年,应该也懂得世事艰辛了。”荀父看着荀羽低头不答,有些着急:“难道你还要继续在外游荡,做行商货郎、贩夫走卒?你自幼饱读诗书,难道真甘于袖手旁观,坐看乾坤颠倒?”

荀羽自然是不甘的,只是他知道如今宦官当道、三公空置、豪强四起,自己恐怕有心也无力:“父亲,容我想想。”

荀父眼见荀羽有所动摇,知道不便再逼迫,自己走出了厅堂,留他自己好生思考。荀父出来后着人引路到了不显处,刚好不显就在院落中百无聊赖地捡落叶。

荀父打发掉随从,站在院门审视了不显良久。奈何不显沉迷挑选好看的落叶,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荀父不得不轻咳一声,不显方意识到门口站着人。

“你是林姑娘?乐修的管事?”荀父试探问道。

不显虽不知来人身份,但看他衣着华贵,仪表堂堂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立即起身行礼回复:“贱子确是荀公子府中的管事。”

“既是管事,乐修这几年所得几何?”

“公子东西货运,所得本不菲,但公子仁厚,不肯贱买高卖,也乐善好施,所以几年下来,只余些积谷防荒年而已。”

“你一直跟随乐修身边?”

“贱子随侍左右,以供差遣。”

荀父见不显从容应答,不含羞露怯,又听陈流言及荀羽待她不似下人,心中存疑:“你年岁几何?可许配人家?”

这问题越问越离谱了,不显不得不谨慎应答:“未曾婚许。”

“嗯,我儿到底男子心思,难免不周,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等乐修和我们一起回颍川之后,我做主给你寻个好人家。”

不显一惊:“师傅要回颍川?”话一出口,不显就自知失言了。

荀父挑眉道:“师傅?你何以如此犯上,口出狂言。”

不显作惶恐状,下拜道:“贱子自幼为孤儿,后为公子所救,教我算数会计等事务,那时候口称师傅,长大之后虽早已改口,但一时着急,忽略了称呼,还请赐罪!”

荀父拧了拧眉:“有你们这样犯上欺主的人在乐修身边,我儿才会不顾放浪在外。”

不显本已低头跪拜,闻言直起身子道:“公子看似随和,但秉性纯正、性情刚直,我等再鼓唇弄舌也不可能有一丝撼动。大人既是公子的父亲,应该知晓公子为人才是。”

“哼,口齿倒是凌厉。”荀父哪里被这么一个下人顶撞过,气得拂袖而去。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至少论证了一件事——乐修不是为了这么一个女子而流连在外,没有沦为好色之徒。不然二人若有私情,那女子听闻将她许配他人时就不会完全无感了。

其实不显完全是惊讶于荀羽要回颍川,忽略了他后面的话。虽然不显一直隐隐知道师傅身份,也觉出师傅挂念朝政民生,不可能永远和她们一起当个贩夫走卒,只是没想到这次来洛阳就是分别的时候了。不显也没了心思,将捡好的落叶随意抛洒掉了。

这几日不显得空就带着二郎找阿音玩儿,徐户几次询问何时回南阳,家里阿兰他们该担心了。不显告诉他们让他们收拾好包袱,随时可能回去。

等了几日,不显终于等来了师傅。打从师傅一进门,不显看着就觉得有些陌生了,是因为衣服更华贵了吗,是因为师傅言语神态变了吗?似乎都不是。

荀羽进屋看着正在算账的不显,微皱着眉,并不急着打扰。不显注意到了荀羽进来,但是也没有停下手上的事情。两人就这么耗着,等到不显终于把账本算完合上,不显轻叹了口气,抬脸望着荀羽,跟往常一样笑得没心没肺的:“师傅,你是要留着这里还是去颖川呐?”

荀羽转脸望向别处:“我已被征辟为议郎,会暂时留在洛阳。”

“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南阳了。”

“嗯。不显,你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再管旁人的事情了。如果可以,带着大家离开南阳,最好去往巴郡这类可凭山水为险的地方避祸。这天下应该稳不了几十载了。”

“稳不了,师傅为何还要挺身而出呢?这激流暗涌,稍不注意就葬送了性命。”

“能稳一时是一时,能尽一份力便是一份力。”荀羽转头深望着不显:“以后遇事不可逞强,该忍的时候就忍。”

“是,师傅。”不显强忍着眼泪,“师傅尽力匡扶正义,但是皇上身边的那群宦官,虽为祸源贼首,却是皇上依仗的人,任何攻击他们的言语都会被视作对皇上权利的争夺。还请师傅徐徐图之。”

不显跪拜荀羽道:“多谢师傅这些年的照料。”

第二日不显收拾好了行李找到徐户告知他今日启程回去了。几人出了陈府徐户才反应过来:“诶,不显,荀公子呢?”

不显故作轻松道:“哦,师傅留在洛阳,他准备入仕途,不再和我们一道了。”

“这,这么突然?”

“嗯,不算突然了。”

“我听那些宾客说,这前日颜博士在左校营被滚落的巨石砸死了,那些人都说不可能这么巧,估计是有人下了狠手。你说,颜博士是荀公子的师傅,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不显闻言呆了呆,不知师傅会是如何痛心疾首。

徐户见不显神情,小心问道:“那,不显,你舍得荀公子?不陪公子留在这儿?”

“留这儿干嘛?我是足智多谋可以作智囊,还是如你一样臂力惊人可以当护卫呢?抑或是当奴婢照料师傅起居?徐大哥,于师傅要做的事,我实在是无所助益,我在只能添乱,让师傅还要分心担忧我。之前要不是我去添乱,师傅也不会分心受伤的。”

“不显,这不像你说的话。”

不显一笑:“我们快赶路吧,再晚天就黑啦。”不显说着就径直快步前行,不再回头。

一行人南下,二郎看不显一路上都很安静,不似之前爱玩闹,知她肯定是舍不得荀羽,就一路上尽量逗不显开心。

这天已经太阳落山,几人在一个乡里的逆旅前。不显和二郎下车正准备投宿,却看前面街道上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人——一看就是有事发生。按照不显往常的习惯是定要上前观望观望的,但是自打离开洛阳,不显就兴致缺缺,什么都不关心。二郎为了逗不显开心,就硬拉着不显上前去看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人群中间居然横躺着一个死人,用草席盖着,只露出个头,旁边两个农人模样的中年夫妇,那妇人只顾流泪,那男子就一副凄然的模样。旁边一个老人,被几个壮年押着半跪着,看他手上拿的是行医之人常挂的金箍铃。行医的人通常在闹市摇着这铃铛,召致那些需要看病的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