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倒回徐户出发去找不显的地方,徐户和二郎本别之后不过一日就到达了山洞。这个地方他也是常来的,因为不显确实是把粮食囤积在这个地方,只是里面道路错综复杂,没有人带领是决计找不到的。
徐户举着火把抱着大捆的麻绳,他需要下到崖底细细地找。如今天气比较冷,或许不显的尸体还没怎么腐烂。徐户心里想着,循着路来到了不显跳崖的地方。与其说是悬崖,更应该说是深坑,徐户把绳子系在旁边的大石块上,再将绳子坠下。突然他听见了洞中回荡了一声呼喊——“有人吗?”
任凭徐户再大胆,心理也不禁抖了一抖。然后反应过来,是不显的声音!
“不显,是你吗,不显?”
“徐大哥?是徐大哥?呜呜呜……”哭声回荡在洞中。
“你,你是人是鬼?”
“呜呜,我还没死呢,可是快了,快饿死渴死了。”
徐户大喜,“你在哪里?崖底吗?”
“在崖底我就死了,你沿路仔细看一下,有一处下方伸出来一块岩石,岩石的右下边儿就是我的位置。”
徐户依言果然找到了有一块小小岩石伸了出来,他将麻绳重新系了地方,垂坠到了岩石的右侧,“不显,绳子看到了吗?”
“完全没有,我这里又没有火把,这洞里更是半点光线都没有,怎么看嘛。”
徐户想了想,自己叼着火把顺着绳子下去了,果然在突出来的石头的右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平台,不显正坐在上面哭着。徐户用力荡了过去,踏上了平台。
不显虚弱一笑:“徐大哥,好久不见啊。”
徐户将火把过去想将不显扶起来,却发现不显右腿有些使不上力,“怎么了,伤着腿了?”
“嗯,我从上面跳下来跳到了岩石那里,顺势就把火把也扔了下去,好教他们以为我跳下去了。然后再跳到这里的时候,右脚脚腕就扭到了。”
“我看看。”徐户捏了捏脚腕处,引得不显一阵哀嚎,“还好,没伤到骨头,应该只是扭了。我们先上去吧。”
“徐大哥,恐怕你得先上去,再拉我上去。我真没力气了。在这儿待了几天,要不是阿兰给我的团子在我怀里放着,我恐怕就已经饿死了。”
听见阿兰的名字,徐户眼神一黯,“你拿好火把,我先上去。等下我喊你,你就把绳子系到腰上,多系几圈,我拉你上去。”
就这样徐户终于救不显出了山洞。
不显发现只有徐户一人,便问道:“二郎呢?”
徐户这才反应过来,这次是要让荀公子白白伤心一场了,“哦,他去洛阳了找荀公子了。”
“他找师傅救我吗?远了点儿不。”
“呃,他去告诉荀公子你死了,让他替你报仇。”
“什么?!”不显声音高了八度,显得有力气多了。
“呃,我们后来追上了那群贼匪想救你,没想到抓住的一人说你已经跳崖死了。我和二郎合计一下,我来找你,二郎回去找荀羽。”
“那,那你可伤了那个盛萧萧?”
“没有,但是她要害你性命,如若我再遇见她,必定杀了她。”
不显摇头:”不不不,徐大哥。之前的事情也是我们处理的不周到,没想到会害得她流落到这种境地。她堂堂一个大家小姐,如今给贼匪当妾侍,她应当恨我的。”
徐户:“她恨你作什么,又不是你将她赶出家门的。只能说她们族里面的人太恶毒了,是她命不好。你就不要再想了。”
不显被岔开了话题,猛地又想起来:“不对,我们赶紧去追二郎,要是他告诉师傅了可怎么办?”
不显说着就要往前走,脚却扯得她生疼。
徐户道:“不显,你现在腿伤着的,动都动不了,恐怕要静养两天了。虽说没有伤着骨头,但是经脉还是损伤了的,不好好将养,怕落下病根儿。”
不显:“可是我师傅那里?”
徐户:“只要你这脚能勉强活动了,我就带你去洛阳报平安好吧?”
“可是我们身负命案,去到洛阳,恐怕会给师傅添乱。想办法让人带个消息去吧。”不显有些担心
“你哪里能找到可靠的人带消息呢?我们只是去告诉荀公子你还好好的活着,咱们悄悄去悄悄走,避过他人,不会有事儿的。”
两人现在不敢去住宿逆旅,干脆就在山洞休整了几日,等到不显的脚基本能活动时,不显就急着要赶紧去洛阳。
徐户的马匹给了二郎,现在不显行走不便,徐户只能又去寻着买来了一匹。徐户让不显上马,自己牵马绕山间小道而行。毕竟有命案在身,两人晚上要么露宿荒野,要么寻深山的猎户家借住一宿。但猎户往往没那么容易恰好遇见,所以两人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时候居多。此时天已经开始凉了,好在山里什么都缺,但不缺木材,捡些柴堆个火堆,也还能过得去。
就这么风餐露宿了不少日子,二人快到洛阳了,看着并没有什么官府追捕而来,两人决定还是进到县城里面,好好吃上一顿,休息一下。毕竟徐户晚上要守着火堆,随时添柴,还要警惕山林野兽,完全没能好好休息。
不显和徐户粗略乔装打扮了一下,在太阳落山后进入了一店吃饭。好久没吃这样正经的饭菜了,两人闷头大吃,吃相全无。
此时旁边的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喝着酒,其中一人明显有了些醉意,言语间不禁高声了起来:“我看那个荀羽就是想巴结那群宦官。还非要说是为了什么报仇,哼!那山贼四处逃窜,一年能把整个中原游遍,哪个郡县不是看着脑袋都大了又,又捉不住?哦,在南阳郡杀了他他那什么?”
旁边的人附和:“他那知己好友!”
“哦,对对,不晓得男的女的,知己好友。他就非要开罪南阳郡郡守。别的我不知道,可我认识南阳郡的人,当地百姓都夸这郡守清正。为了这个,那荀羽是自此和往日好友、朝中清流划清了界限,还,还借着他这新岳父的势力把那郡守贬下去了,还调了驻军灭了那群贼匪。”
“诶,我觉得有点儿不信。他前些日子不是就为了他老师的事情得罪了哪个中常侍李崖吗,还给入狱了。怎么这放出来了就变了个人?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隐情?我呸。不就是看他老师死了吗,给他吓破胆子了呗。”
“你自己猜的吧。我之前在太学也是见过荀羽的,看着不像无能鼠辈啊。”
“我猜的?正儿八经的,是他们府里的人亲口说的。说他老师死了,他自己害怕的把他爹也给招来了,他爹也给吓得不行。两人一起在家吓得直抖。而且之前的事儿躲过去了,那后边儿呢?后来又一加上那南阳郡守的事儿,他是彻彻底底地给那宦官跪下了。”
“嘿嘿,可不是跪下吗,这昨日的大婚上不就给他岳丈大人下跪了。”
旁边的人聊得痛快。不显和徐户却都停下了吃饭,互相不可置信地望着。不显闭了闭眼睛,脑袋里快速地转着。徐户看她脸色极差,忙安慰道:“公子不会是他们口中的人,应该是有什么隐情。我们现在就走,找公子去。”徐户说着就站起身来要拉着不显走。
不显撑着脑袋,良久,缓缓睁开了眼睛道:“我当然知道师傅不是他们口中的人。师傅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有他的事情要做。”其实自打离开洛阳的那一刻起,不显就知道她会离师傅越来越远了。
徐户看她三分痛楚七分无奈的神情:“你的意思是?”
“师傅现在为李招林压制,根本无法有任何作为。唯一可行的办法,只能是假意投敌了。我想师傅知道我被贼匪所杀这件事,或许是让师傅下决定的最后一根稻草,甚至只是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师傅与李崖为敌,和清流是一派的,那这样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同那清流一样上奏书,一样被无视,毫无用处。不对,师傅连上奏的奏章都会被李崖淹掉,到不了皇上跟前儿。我想师傅是想打入宦官其中挑起争斗,毕竟那群宦官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永远一条心。”
“可我从没听闻那宦官有互相攻讦的。”
“虽然没有听过,但是想想也可以知道,这中常侍有十个人,总有领头的吧,位置怎么排的,谁还想不想往上爬?他们在皇宫大内里勾心斗角地,咱们哪里看得见。而且一旦有敌人,他们就先一致对外了。我只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中常侍愿意将女儿嫁给我师傅。”
“诶,这个问题问的好。我可以告诉你。”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衣着华丽,头发却乱糟糟的清贵公子模样的人。
不显吓了一跳,心道不好,被这人听去了所有对话。而且不知这人来头底细,只怕为师傅招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