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史闻言呆了一呆，“怎么可能！她从没出去过，能被谁传染？会不会是普通的伤寒，你再看看！”

“老夫决不会诊错！华佗，赶紧去拿来汤药给她服下。”

李史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不显，心里有些发慌，“那现在情况严不严重，你有没有办法能治愈，问你呢！说话！”

老者表情严肃，思考了一番，“我没有把握。现在的药方是我一再改进过的，治愈的人也只一半。姑娘体质本就不如男子强健，恐怕更难。”

“那就再改药方啊！改成适合她的，你做的到吧？”

老者继续沉思。

此时刘锋和徐户找寻老者而来，进来看见两人的表情不对，不显则躺在床上。徐户心里一抖，“这是怎么了？”

李史看着不显，当没听到一样。华佗回复道：“姐姐，也被传染了。”

“怎么回事？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说感染了？”徐户也是一脸的不信，盯着老者，等他发话。

刘锋上前看了看不显的模样，“看样子确实是疫症，那是否要把她转移到旁边的营地，放在这里，万一传染了其他人怎么办？”

李史闻言将目光从不显身上移开，冷冰冰地看着刘锋：“哦？你把患者都移过去了，也没见停止了感染呐。怎么？怕被感染？那你赶紧出去吧。这个营帐限制人出入就行了。”

徐户也摇头：“不显不能出去，那边患者众多，相互感染，不显体魄不如男子强健，只会更加严重，而且她一个女子也不方便。”

此时华佗端着药碗进来了。李史赶紧扶起不显，让华佗把药喂给她。不显此时虽然有些不省人事，但是强灌进去的药还是可以咽下。

华佗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只要能吃下药就是好事。”

话还没玩，不显哇地一声将全部药都吐了出来。

华佗求助地看着师傅，几乎要哭了出来，“师傅，姐姐，姐姐把药都吐了，怎么办？”

老者看着不显良久，“这个药性太烈了，她一个女子恐怕接受不了。”

李史急道：“那就改良啊！”

华佗回复：“可是减弱药性，恐怕就没有效果。”

李史替不显擦干净嘴，轻轻放下她，径直走到老者面前，“就没有两全的办法？药性温和，但可治病的？”

“有。”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齐齐望向了老者。

“这汤药中有一味药独嶂药性最烈，但是可以替换成药性温和但更有效的钱纹草。只是这钱纹草实在珍贵，现在营中并没有，需要去外面找，而且普通的药材铺都不一定有。”

徐户立马道：“好，我这就出去找。”

人还没往外走，李史就拦下了，“你一个人，一天能走多少药材铺子？这战事连连，又有几个药材铺子开着？等你找回来，不显还撑得住吗？”

“那，那我多带些人出去找。”

“说了这药材珍贵，基本药材铺子也不一定有。”

“那怎么办？你倒是说呀！”

“找郡守，发榜文，高价求取！”

“可是，可是我们没那么多钱呐！”

李史无所谓的样子：“哪里能管那么多。只要有人应榜，就逼他拿出来，先救了不显再说。至于钱，有多少就全给对方就行了。”

“如果对方非要囤积居奇呢？如先生说的，这钱纹草本就珍贵。”

李史盯着徐户：“那你就恭恭敬敬地送对方离开，然后看着不显病发身亡。”

“好！我这就去。”徐户一咬牙，转身出了营帐，径直往皇甫规营帐走去。他区区一个校尉，哪里就能对郡守发号施令了，只能请求皇甫规出面，以他的身份，郡守不可能不答应，只怕不出两日就能得出结果。

徐户入内奏禀此事，本想着这场战事下来，皇甫规会念及自己的微末功劳，而且此事与他是举手之劳，一定会答应，没想到皇甫规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你说的这种草很是珍贵，你准备用多少钱求取？”

“卑职，卑职……”徐户不敢说自己身上只得一千钱。

“没有多少的话，对方不肯卖给你，你怎么办？”皇甫规进一步发问。

徐户不敢答话。

“用抢的？”皇甫规紧盯着徐户，“我治军向来严明，但凡有敢抢百姓财物者，立斩不赦。今次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不予计较，再敢妄言，军法处置！你退下吧。”

徐户还欲言，但是短短两月相处，他已经知道皇甫大人是清正自守、刚正不阿之人，再说也没用，只好退出来。

李史见徐户低头走进来，面色不对，方问道：“是有什么问题？”

“我去请求皇甫规大人出面告知郡守，被拒绝了。”

李史站起身来，“什么原因？”

“皇甫大人担心我用抢的，军规不许。”

“哼，好一个军规。”

“那现在怎么办？”

李史冷冷道：“你我在这里并没有可以依仗的人，能支使郡守的只有他了。那我就和他做一个交易，看他愿不愿意牺牲几千人性命也要守这个规矩。徐户，刘锋，一起去做个见证吧。”说完话，李史就大步走出了营帐。

徐户和刘锋紧跟其后。

皇甫规准许三人入内。三人进入营帐后，皇甫规自顾自地看着地图，并未抬头看他们，“如果你们是来请求我发榜求药的话，那么就不用开口了。”

徐户望着李史，看他如何应对。

李史冷笑了一下，答道：“非也，区区一个草民，何劳如此挂心。我们三人是在商量目前的形势，觉得实在不妥。”

“哦？说来听听。”

“如大人所见，我军目前瘟疫横行，感染者过万，而今疫情仍不明确，药石俱下也只能活其一半人众，我军战斗力锐减。第二，我军在此地已经拖延了两月，囤粮明显不足，但是朝廷输送的粮草是日渐减少。大人也知，此战耗资过亿，国库本就空虚，恐怕支撑不了多久。第三，沈氐羌现在为乱凉州，百姓受苦，翘首以待汉军救援，我们却无法前行。再这样下去，恐怕凉州会成为第二个并州，流民四起，饿殍遍野。”

皇甫规知道他说的正是眼下的困境，和沈氐羌的一仗必须要打，而且要快。但是偏偏此时遭了瘟疫，无法战斗，“那你们三人商讨之后来找我，可有什么办法？”

李史淡淡道：“有。而且这个办法只需十个士卒，就可以将沈氐羌全部平定。只是这个事情需要不显，哦，也就是刚才徐户提及的那个女子帮忙。”

皇甫规定定地看着李史，李史也坦率地看着他。皇甫规知道他过来的目的了。但是，有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境，不得不令人心动。

李史继续道：“其实要我们真的买下那草药也不是不可。我知大人也是家无积粮，无钱可出，但是大人可作担保，无论对方开价多少，不够的我们打欠条，必定偿还。如果偿还不了，大人再拿我们性命相抵也无不可。”

“你如何偿还？”

“我们虽然现在无钱，但不显有存粮在南阳，可值万钱。甚至可做军资。”

皇甫规思量他们如若敢以命相抵，应该说的不是假话，“你说十个士卒就可荡平沈氐羌？未免太过夸大了。”

“大人如果应允了不显的事情，我才有把握，否则，没有不显，我也不敢保证此计可行。”

“如果你的法子果真可行，那我必定尽全力寻找草药救治那个姑娘。”

“好，刘锋、徐户也都在此，还望大人说话算话。”

刘锋赶紧附和道：“大人说话从未食言过。”

“好，其实我军现在战力锐减，是遭遇瘟疫。这是天降灾祸，无力避免。那这灾祸如果也降在敌人头上呢？”

皇甫规何等聪明，李史只这一句就已经点透了，“你是说，想办法将瘟疫也传染到敌军之中？”

“正是。而且羌人不善医术，一旦感染，疫情根本就无法控制，我军在此休整不动，敌军也可自破！”

皇甫规惊异于李史的心计，却迟迟没有再作回复。他自幼生长在这个羌人和汉人杂居的地方，深受祖父教诲，从未将羌人、胡人等视为蛮夷。祖父教诲天下人都是一家，不分种族，只分善恶。要将瘟疫故意引到他人身上，造成上万人患病死亡，这个狠心他恐怕下不了。虽然慈不掌兵，皇甫规也自认带兵从不仁慈，但是这件事实在是罪恶滔天。

徐户忙道：“大人，这确实是一个上佳的办法，不需要有所伤亡即可瓦解敌人。”

“这个方法……但是，如何将疫症引入敌军？目前凉州道路阻隔，难以通行。”

“这就是需要不显的地方。她自幼跟随荀羽往来西域行商。这条路走过不知多少次，而且常常为了避开战乱之地而换小径前行。所以到凉州的道路她比本地人都更为清楚。有她带路，必定可以到达凉州。然后我们或是混入军营，或是在他们的饮食中做手脚，都可实行。”

“这。”皇甫规沉思良久，他不忍心，但是战场之上，只有你死我亡。如果不实行这个计划，即便是瘟疫治愈了，这场仗也需要以成千上万的将士的性命为代价才能打赢，“好，那就暂订这个计划。我现在就去找郡守。至于带路，不一定要那个姑娘，她重病醒来也是身体虚弱，不能长途跋涉的，问她路线就可以了。另外再多问几个当地人。徐户，你去找到医者，把可以传染的法子问好，准备妥当，务必万无一失。”

“是！”徐户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