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璃整理好斗篷，看了眼一旁的婉儿，女子一接触她的目光，手绢便抵到眼下，满面哀愁。

“婉儿妹妹，我也为你订做了一件，原想着妹妹足不出户，便差人送到府上去，谁成想竟在这里遇到妹妹……这样，我马车上有备用绸缎，妹妹可一同去取，如何？”

“多谢如心姐姐关心，婉儿没关系的。”说着，林婉儿脸色泛白起来，随侍赶紧搀扶，才没软软倒下。

老姑姑道：“姑娘们，我们快些出去，一刻也耽搁不得了。”

寺门口的马车颇为气派，长长排成一列，一看就知道主人家地位不凡。

马侍守在马车前，看到三位出来，赶紧倒腾出踩垫。

另一位姑姑两鬓斑白迎上，过了礼，跑到第一辆马车侧，对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又折回来。

“老夫人说，她今日有些乏了，几位小姐不必行礼。”

三人齐齐欠身。

如心小姐的丫鬟机灵地取来绸缎，婉儿一边接过，一边楚楚看着如心，“姐姐对婉儿真好。”

“妹妹真是客气，每次去林府都给你添不少麻烦，这些都是应该的。”接着她关切地望着林景绣道：“这回去了，的好生照顾自己，今日不便登门，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依依告别后，三人才乘上各自马车。

封闭的空间不太舒服，更别提摇晃的马车，宋璃终于放松些，伸了伸腿。

姑姑连忙止住她的动作，“小姐您要注意仪态。”

宋璃一愣，懒懒地收起腿脚，规规矩矩坐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姑姑是何地位，她能感觉到别的丫鬟对她的恭敬和遵从。

“你为何不问我这伤从何来？”

姑姑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小姐应当称老奴一声徐姑姑。”

“抱歉，徐姑姑……可这……”徐姑姑手抵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知怎地，一口冷气蹿到宋璃脖子里，她什么也不敢说了。

“小姐还是想想请哪位大夫来看诊吧……”

宋璃眨眨眼，不再敢松懈了，整个人绷得像块尺子。

约莫两刻钟，穿过闹市，马车缓缓停下。

原想着看看街市了解情况，或许还能猜到自己大约处的年代，可徐姑姑愣是没让她把帘子揭开。

宋璃微微起身，徐姑姑的手就搭了过来，将她拦住。

直到徐姑姑在平地站稳，才同另一个婢女一同轻扶她下来，可谓谨小慎微。

宋璃大抵是没习惯，整个人都是木然的，使不上力，只得依着她们的动作行走。

老夫人已经停在门口，林婉儿也走近了些，并没有打招呼，三人就这样默默进府。

林家当家人坐在高堂，看见老夫人的身影连忙迎上来，“母亲您回来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斑白的头发上头钗微微闪动。

她径直坐到堂上，宋璃这才看清她的容颜，虽然头发花白，但整个人格外精神，样貌端正，年轻时定是个美人！

林婉儿绕过宋璃，一下子跪趴在父亲面前，“求父亲大人责罚！”

林当家不知发生什么，正俯身搀扶，一眼就瞥见宋璃脖子上的勒痕，眉头一皱。

“是婉儿的错，婉儿没照顾好姐姐，没能阻止姐姐做糊涂事，要不是……要不是……如心姐及时赶到，恐怕……恐怕……”她又哭了起来。

宋璃觉得她是自己见过最能哭的人，眼泪似乎从来没堵住。

林当家看了眼宋璃，向徐姑姑问道：“此事可是当真？”

“奴婢不知。”徐姑姑自然地垂下头。

“你们几个呢？”

“奴婢们也不知。”

林当家弯腰扶林婉儿，面色严肃，“要你们何用？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也脱不了干系！”

婢女们唰地跪成一片。

“父亲不要怪她们，要怪就怪女儿无能，幸得上天眷顾，姐姐安好，不然我就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宋璃居然隐隐有些感动？

林当家声色有些动容，颇为无奈：“快起来，地上凉，你能这样为姐姐着想，为父骄傲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去责怪于你？”

“真的吗？”

“你与姐姐血浓于水，情谊深厚，我怎会不原谅？”

“多谢父亲大人明辨。”

林婉儿擦去眼泪，慢慢站稳，回头看宋璃，宋璃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却不得不应承着。

林婉儿的手立马伸过来：“姐姐对不起，还请姐姐原谅婉儿。”

宋璃学着她的样子，谦恭有礼地回应：“妹妹如此待我，是我之幸，我还得谢谢你。”

“姐姐果真这样想？”林婉儿呜咽着哭诉。

“自然是，你我都是一家人，姐姐万万不会怪你，况且这是我自己的事……”

堂上个个神色肃穆，搞得气氛低沉，堂上的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吭声：“既然人没有什么大事，也别纠结于此，当务之急是治疗，还不赶紧扶着小姐回房？”

老夫人发话，没一个敢反对，赶紧过来迎宋璃回去。

一直搀到别院，宋璃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一众丫鬟低头跟在后头，青色的裙角扬起弧度，好一派清秀机灵。

两进的院子，名水云阁，她一个人住着空阔了些。

待入房坐定，徐姑姑才凑过来请示，“姑娘这次要请那个大夫？”

宋璃不懂，只道：“按往常做便是。”

徐姑姑会意，欠着身子退了下去，不忘吩咐门口的婢女照顾好她。

“小姐还是躺下休息会儿吧。”一长相清秀的丫头过来给她更衣，她没拒绝，正好累的慌。

“你帮我递杯水来。”

虽然已不再紧张，宋璃仍然觉得喉头发干。

“我问你，我和婉儿小姐的关系如何？你且如实回答。”

小丫鬟有些慌了，赶紧道：“小姐和婉儿小姐情深似海，时常互相关怀照顾。”

瞧着眼色，宋璃就知道自己白问，“你先退下吧，我躺一会儿，大夫来了再叫醒我。”

“是。”

等到关门声响起，宋璃才恢复正常，一下子从床上翘起。

蹿到镜子面前，看清里面那个清丽的人儿，弯弯细眉，桃花眼，宛如一朵海棠，只是脸色略微疲惫。

她细细打量这张脸，眼睛竟有些移不开。

打量半晌，她才倒在床上休息，困意慢慢袭来。

一切都像一个梦，宋璃还未察觉，自己就在了梦中，虽然看过不少相关书籍，但当身临其境，心还是不明地发慌。

特别是……这个林府似乎没想象中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