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拉着苏祁一面交谈，一面往厢房走去。

手有褶皱，却很温暖，一搭上苏祁冰冰凉凉的肌肤，顿时缩了一下。

苏祁感受到她的抗拒，主动将手收回，进而变成小心翼翼的搀扶，即便动作与当初如出一辙，却今时不同往日。

林景绣和宋如心跟在后面，依礼到厢房坐了一下，便借口离去，奔向府卫营。

府卫营专为林府侍卫修建，挨着林召南的主居，与林婉儿的净月轩，仅隔着一不大不小的院子。

老夫人虽然气得发疯，却只将她禁足，也不知以后如何处置。

府卫营门口守了俩侍卫，站得笔直，见着二人皆是一怔。

两位小姐为何出现在这里？

虽然疑惑，左侧的侍卫还是机灵迎上，笑嘻嘻询问来意，并吩咐右边的进去通禀。府卫营有两个负责首领，一个叫霍明，去了平遥城，另一个为贺双，留守林府。

贺双一袭靑褐色布衣，身材高大，气度不凡，见到二人，认真实礼，却也疑惑问道：“大小姐有何事？”

“我想犒劳一下护送我回来的侍卫，他们可在。”

“在……”贺双略一思索，将信将疑地领着二人进入，府卫营向来只听命于林大人，二位小姐插手是为不妥，但碍于身份也不好拒绝，何况是来犒劳的。

这里说是一个营，实则只有几间宽敞屋子，屋内陈设简单齐全，用来供侍卫们休息。贺双带着他们到最里面一间，把侍卫叫出来一排站好，这才对她道：“请小姐示下。”

林景绣一扫，递给宋如心一个眼神，宋如心领会，细细辨认过后辨认，摇了摇头。

“大小姐是在找人？”

林景绣没接话，转而问道：“人全在这里？”

“马平说肚子疼，去了茅厕。”

林景绣：“……”多半就是他了。

“什么时候去的？”

“去了好一会儿，这会儿该回来了。”

林景绣点头，她并不打算离去，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却有什么声音，像是惨叫，或者哭喊，撕心裂肺的，裹挟着绝望与害怕。

“出事了，是净月轩。”贺双当即带人冲出去，林景绣也不落后，迅速跟上，宋如心手脚慢了些，待二人停下，却是被眼前景象吓着。

林婉儿闺阁混乱一片，两个人倒在血泊中，神色极为骇人。她当即心下一震，冷汗从后背爬上来，移过眼去。

地上散落着打碎的茶杯，青鸾身倒在床不远处，身上被戳出几个大窟窿，此时还在淌血，林婉儿则死在床边，脖子上刀伤明显，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如心躲在林景绣背后，用手绢捂住口鼻，侧着头道：“这……怎么发生这种事……”

话音刚落，站在门口的老夫人一声惨叫，就着苏祁搀扶，昏倒下去，一旁姑姑连忙过来，焦急地把老夫人往回送。

林景绣一个转身，挡在宋如心身前：“姐姐你先出去，当心吓着了。”

宋如心眼里漾出一朵花，有些害怕地点点头，又望了一眼林婉儿的尸体，仿佛意识到什么，这才麻木地出去。

婉儿说看见那人身影就被害，自己确确实实认得，这可怎么办呐，下人领着，她还是不慎摔了一跤，心里越发慌张。

苏祁不知何时站到最前面，检查尸体上的伤：“丫鬟身上中了八刀，致命伤在胸口处，这满地狼藉，多半是护着主子做出的反击，可惜被乱砍致死。林二小姐致命伤在脖子，只有一刀，可见来人功夫不错。”

林景绣随即道：“贺统领，赶紧派人封锁府内，点查府卫人手，尤其注意马平，一旦发现立即拿下！”

贺统领带人出去，苏祁却是一直不吭声。

他知道侍卫中有杀手，一路护送跟随，不见对方动手，却杀林婉儿，这是为何？

林景绣眸色沉沉道：“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说。”

“还请殿下派人保护如心姐姐的安全，她也见过寺内的男子。”

“你是怀疑……”

“不错，怕是灭口而来。”

二人差人将尸体安排妥当，立马奔去见宋如心。

宋如心脸色惨白，也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二人，林景绣拉住她的手，承诺一定保护好她的安全，迟疑许久，宋如心才开始执笔，不多时，凶手画像便成了，苏祁立即差人送去官府，贴出榜来，遂州城紧急封锁。

查遍整府，贺双很快来回报，一直没见到马平的身影。林景绣眉头皱起来，她更担心的是，若凶手用人皮面具乔装，恐怕很轻易就能出城。

“应当是同一波人。”苏祁道，他从怀里摸出当初从刺客身上扒下的腰牌，上面的银蛇吐着杏子，仿佛随时会从腰牌上冲出来。

林景绣点点头。刺客，盒子，青壮年，似乎所有的事被这银蛇联系再一起，而曾经的林景绣，势必处于旋涡之中。

此时的遂州城门，一群商贩拉着满车的货物朝城外走去，半道被城卫拦住。

商贩服从地让城卫搜查自己的货物，塞上银子略表心意，三五个侍卫搜查半天，没发现异常，终于放了行。

出了城，商贩快马加鞭赶往三里外的城隍庙。

庙里早已等待一群黑黝黝的身影，一见到他，立马拜倒在地：“大人……”

“处理干净了？”

“一个不留。”

“嗯。”

他们并未在城隍庙多做停留，乔装打扮一番，迅速朝上京方向奔去。

遂州城内搜捕三日，没有找到任何罪犯线索，苏祁要求衙门继续通缉，自己则吩咐手下保护好林府。

可偏偏安静得异常，府内已经做上白事准备，宋如心也十分安稳。

平瑶城那边，林召南暂时代理郡南王处理事务，一切打整得差不多，这一日，封青终于领着何苏来到林府。

“怎么样？”

何苏微微颔首道：“是蛊毒，元僵蛊配合药物使用，便能达到这种结果。纳赫境内有一位草药名叫蛇扇，生长于荒漠深处，本是一位上好解毒草药，但与元僵蛊虫相克，服下此草药，十日之内，七窍流血而亡。”

“十日？”苏祁细细品味这一数字，算起来，恰好是林景绣上吊的十日之后，对方从那时候就准备放弃平遥城了？

“可追查到这草药？”

“平遥城的物资里有。”

苏祁走到窗前，望着隐隐绰绰的月色，心底格外平静，对方设了那么大一个局让自己查银蛇图案，可真是费尽心机。

接受皇帝诏令，来到遂州，查处平遥城叛乱，接林氏回朝，这个最初的目的，被千丝万缕的信息包裹，交织成细密的网而这背后，涉及林景绣，涉及银蛇。

他恍然觉得，这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