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回去的时候几经犹豫还是给夏岚带了一份粥，到宿舍发现人不在就直接放到了她桌上。

有时候，人和人相处就像一门艺术，严谨、考究，容不得一丝怠慢，徐曼其实很怕这种无端的裂缝出现，因为她清楚，自己没有缝补的能力。

夏岚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夜晚夹杂着些许凉意的风让她烦闷的心情缓和了一些，望着跑道上一对对散步的情侣，她突然觉得很悲哀。

哪个女孩不曾对自己的爱情怀有期待，她虽然不奢望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但总要眼里、心里都是她。

曾经以为，默默守望也是爱情的一种方式，她只需要等，等待陈嘉良看到她的那天，等待陈嘉良发现她的好，可惜，这份等待并没有可期之日。

她不像徐曼那样神经大条，平日里高冷的陈嘉良在徐曼面前耍小孩脾气，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突然想，如果自己高中毕业就表白，如果那天晚上去要电话号码的是她自己，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还没想出一个定论，就自嘲地笑了，哪里有那么多如果，一旦用上如果二字，通常都是美好的幻想。

微信提示音刚才响了好几次，她以为是徐曼就一直没看，现在点开跳出陈嘉良的头像，一时间心跳加速，几秒之后才想起自己之前为了看陈嘉良的朋友圈切换了小号。

点开对话框。

“学妹啊，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现在有空吗？”

“你要是忙的话就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看看时间，第一条是十分钟前，第二条是四分钟前，赶紧回过去：“我不忙，学长你说。”

“那个，是这样的，我没有很熟悉的女性朋友，而且这件事如果问朋友一定会被笑话，所以就问问你，学妹你可不能取笑我。”

夏岚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平时都是她找各种话题跟陈嘉良聊天，难得陈嘉良主动一次。

“学长放心吧，有什么问题你就问。”

“我最近认识一个女生。”

夏岚看到这句话，将还没发出去的那句“我一定知无不言”一字一字删掉，等待陈嘉良的下文。

“她每次见到我都有些不耐烦。”

夏岚还在发愣，下一句又发了过来：“但是吧，很多人都说女生经常口是心非。”

“你们女生真是这样吗？”

“那她应该不是真得讨厌我吧？”

看着连续几条消息，夏岚眼眶发酸，陈嘉良，你至于吗？平时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现在却这么卑微又小心地猜度着徐曼的心思，你们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都谈不上认识，她到底哪里这么吸引你？

爱情真没什么公平可言，连基本的先来后到都不用遵守，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抵不过徐曼的几面之缘。

用衣角擦掉滴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眼泪，回过去：“学长是喜欢那个女生吗？”，还配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网络真是个好东西，即便我悲痛欲绝，隔着屏幕也能传达出一份若无其事，她用尽各种方法了解陈嘉良的喜好，隔两天就拿一个他会感兴趣的话题找他聊天，原本以为创造这么多巧合，说不定能聊出感情，现在可好，陈嘉良把她当作倾诉心声的网友。

看着陈嘉良回复的那句：“现在还谈不上喜欢，就是想多了解她一下”，夏岚退出小号，关了手机。

回到宿舍，拿起还有余温的粥，夏岚真心觉得老天爷下得一手好棋，那个让她惦念满怀的少年偏偏喜欢上了她想要交往一辈子的好友，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孽缘。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那斑驳的青春，竟是点点滴滴都经不起推敲。

因为心里不舒服，夏岚一连好几天没有登录小号，原本已经成为日常的习惯被生生压下。

她和徐曼虽然经常一起行动，但两人都会给彼此适当的个人空间，所以徐曼对于她这几日反常的粘人也是很疑问。

“夏岚，你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奇奇怪怪的，没什么事吧？”

夏岚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没事啊，不就是陪你一起来图书馆了嘛，干嘛那么惊讶？”

徐曼笑笑：“不是我惊讶，你之前还老说我书呆子，总是看一些没营养的书。”

“所以啊，我亲自来帮你找两本有营养的。”说完，还展示了夏岚式招牌笑容。

徐曼心里有些不安，察言观色不是她的强项，总觉得夏岚不对劲，可又问不出所以然，只能遵循她一贯的处事方式，保持沉默，顺其自然。

顺着书架走到离徐曼稍远的地方，无意识地翻着手上的书，说起来，她也不清楚自己这几天到底想干嘛，大概是内心不安，想要探探徐曼的口风。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徐曼是个极其矛盾的人，她想让你懂时，全世界都能看懂她，她不想让你懂时，即便相处很久，你也会觉得一点不了解她。

说到底，她现在都有些逃避的心态，陈嘉良可以说是她的整个青春，她的梦想，不是没想过他身边会出现别的女孩，只是不曾想那些狗血剧中的三角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了眼对面的徐曼，皮肤白皙，鹅蛋脸，五官谈不上惊艳，淡淡的眸子，微挺的小巧鼻梁，嘴唇倒是长得好看，厚薄适宜，唇角线条向上，不笑的时候也能带着些许笑意，搭上徐曼若无其事的处世态度，总能给人一种平淡如水的舒服感，原来，这就是她好奇了那么久的陈嘉良会喜欢的模样。

拿出手机，切换小号，停留在那天的对话框中弹出一条新消息：学妹睡了吗？

回复过去：学长，不好意思，上次不小心睡着了，这几天又忙着其他事情忘记回你消息。

本以为会像平时一样，要等一会才有回复，谁知道刚发出去，陈嘉良就回过来：这样啊，没事，本来就是我麻烦你。

夏岚苦笑，本以为陈嘉良平时回复慢是有事情要忙，现在才明白，是因为没有那么迫切。

回过去：学长上次不是问我那个女生是不是真的讨厌你吗？

“嗯，因为学妹一直没回复，我还去问了舍友，不出所料被嘲笑一番，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这种问题还是得请教女生。”

“学长，你得说详细一些，我才能判断啊，上次只说了那个姑娘看见你的态度，可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这次陈嘉良并没有秒回，夏岚心念一动，走过去拍拍徐曼：“我问你哦，如果一个女生总是对一个男生表现得很不耐烦，那她是不是讨厌那个男生啊？”

徐曼狐疑地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夏岚扬扬手中的书：“没什么，就是这本书这样开得头，按一般的剧情套路，这两个人不就在一起了嘛。”

徐曼看了眼书名，忍住笑：“嗯，你挑的书果然有营养。”

夏岚白了她一眼：“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这得分情况吧，要么就是真讨厌，要么就是真喜欢。”徐曼把眼从书上挪开。

“那你呢？”

“我什么？”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表现成什么样子？”

徐曼放下书，将下巴抵在桌子上：“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发小凌菲吗？我们高中的时候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觉得自己是那种喜欢就会直接追的类型，可凌菲说我一定是口是心非的那种，有时候，她比我都了解自己，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会怎么处理，等真的···”

话没说完，夏岚的手机震动几声，徐曼一脸八卦地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啊？总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夏岚摇摇头：“没有，没有，你的错觉，我去趟洗手间。”

跑到楼梯间，点开消息，发现是两条语音，这是夏岚第一次隔着屏幕听到陈嘉良的声音···

“学妹啊，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就直接发语音了，是这样的，我之前参加了一个学校组织的唱歌比赛···”

夏岚静静听着这些她已经知道的故事，只是这个讲故事的人，声音还带着无法抑制的欢喜。

陈嘉良总是有办法让她觉得自卑，她认真经营自己，成为大家口中所谓的“女神”，于陈嘉良而言，却依旧是个无关的路人。

愣神期间，陈嘉良又发过来：“我觉得她倒不是真的讨厌我，但又怕不清楚状况把事情搞得更糟。”

“学长，现在情况不明朗，我建议你先和那个姑娘保持距离。”夏岚思索片刻，还是给了个不痛不痒的建议。

陈嘉良回过来一个特别丧的表情。

看着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夏岚赶紧又发一句：“学长，我还有其他事，我们回聊啊。”

她不想再听到陈嘉良说出关于徐曼的话，果然，几分钟后，那边只回一句：拜拜。

回到书库，看着那道安静的身影，夏岚突然心安了一些，不管怎样，徐曼至少还没动心，自己也不应该胡思乱想这么久。

这个念头刚落，心里一道声音就响起，那如果有天徐曼动心了呢？你要怎么做？

徐曼此时正用手肘撑着脸歪头翻书，散在肩头的半长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脸颊两侧，遮去了她大半张脸，这样看来，和周边那些低头看书的女生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是普通到可以随时淹没在人海。

夏岚眼神微动，看着那个方向，在心里说道：徐曼，如果真的有那天，你和陈嘉良，我谁都不要了。

陈嘉良有些郁闷，他不否认那个学妹说的有道理，可哪那么容易做到，现在对徐曼都快好奇死了，所以在舍友提出去3号餐厅吃饭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双手赞同。

他们计算机学院的住宿区在学校南边，一般在1号餐厅吃饭，昨天打听到传媒学院的女生宿舍在3号餐厅附近，去那吃饭说不定还能碰上徐曼，思绪飘到这里陈嘉良赶紧拉回来，他为人处事一向严谨，什么时候开始想象这种小概率事件的发生了。

孙涛看他那么积极，一脸奸笑地搭住陈嘉良肩膀：“唉，哥们儿，我记得有人说过：吃饭这种事情，走得太远，吃东西的兴致都会消磨大半。您老今天兴致很高嘛”

陈嘉良甩开孙涛的胳膊，一脸疑问：“是吗？谁说的？”

“没看出来啊，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装傻都不带脸红的。”孙涛一脸嫌弃地指着已经走到门口的陈嘉良对其他舍友说道。

另一个舍友王景川拍拍孙涛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你要知道，这种人通常都是传说中的斯文败类。”

陈嘉良回过头，笑得人畜无害：“谢谢夸奖，我好歹还占一个斯文，你们就只能是败类。”

“唉，这个万恶的社会啊，有点颜值就得瑟成这样。”孙涛一脸前途无望的神情。

陈嘉良笑笑不说话，他们宿舍住了四个人，除了孙涛、王景川，还有叶平。孙涛和王景川是他们宿舍的气氛担当，就是嘴贱了点，叶平是典型的工科男，大学霸，平时也不爱讲话，每次都只在一边看他们贫嘴。

到了3号餐厅，孙涛对陈嘉良说：“斯文败类，你留下占座，我们去买饭。”

陈嘉良摇摇头：“你留下吧，我帮你买。”

孙涛瞪大眼睛：“我靠，受宠若惊啊，既然你这么想为我服务，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去吧去吧。”

陈嘉良已经走出去两步，又转身回来：“毕竟是公共场合，像你这种出门脑子和脸都不带的，不能放出去吓人。”说完就走了。

孙涛心里一阵哀嚎：妈的，又被骂了，还是不带脏字的那种。

挨着每个打饭窗口都走了一遍，果然没有看见那个身影，陈嘉良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秀逗了，才会想要在餐厅和徐曼偶遇，更何况餐厅有三层，从概率上讲也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索然无味地吃完这顿饭，伴着孙涛对红烧排骨的点评出了餐厅。

走在女生宿舍旁边那条道上，陈嘉良不自觉看向那排楼，也不知道徐曼住哪一栋。

摇着头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回过头，瞬间呆住，徐曼和一个女生正从对面走过来，不自觉停住脚步。

王景川纳闷：“干嘛呢，不走啊？”

“走。”陈嘉良尽量控制好表情，装作随意地继续走。

夏岚看见陈嘉良，先是开心，几秒后便是难受，如果不是真的有缘，那就是刻意制造的偶遇，不管哪一个对她来说都是讽刺。

察觉夏岚的停滞，徐曼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呵了一声：“这个世界还真小。”

陈嘉良走过来，笑着看徐曼：“Hi，这么巧。”

“嗯，是挺巧。”徐曼说完就要走。

孙涛笑道：“嘉良，你朋友啊？不介绍介绍？”

陈嘉良感激地看了一眼孙涛，按着顺序指了指三个人，对徐曼说道：“我舍友，孙涛、王景川、叶平。”

人家那边都介绍了，出于礼貌，徐曼也不好直接走掉。

只能客客气气地说：“我朋友，夏岚。”

看着对面眼睛放光的几位，徐曼在心里感叹一声：男人啊，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陈嘉良盯着夏岚：“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感觉好熟悉啊。”

徐曼有些无语：“我说，你搭讪的话能不能新鲜点啊？”

“我不是搭讪。”陈嘉良立马解释到。

“哦，是吗？”

看着徐曼有些捉弄的表情，陈嘉良想起两人初遇时的场景，突然笑了：“说起搭讪，我真该向你学习学习。”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搭讪。”

陈嘉良学着徐曼刚才的语气：“哦，是吗？”

徐曼被噎得没话说，拉着夏岚就要走：“懒得跟你说，我们还有事，走了。”

“唉，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徐曼就已经转身，只留给他一个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

夏岚被徐曼拉着往前走，回头看了一眼，陈嘉良还望着她们的方向，看见她回头，礼貌地笑了笑。

“哎呀，别看了，我跟你说，那个陈嘉良就是看你长得漂亮故意搭讪，但是梗也太Low了吧。”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你看，现在还盯着你看。”

夏岚苦笑着心道：他看的是你，不是我···

徐曼和夏岚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孙涛就开始不正经：“斯文败类，这不会就是你上次说的每次见你都一脸不耐烦的姑娘吧。”

陈嘉良一脸不耐烦往前走：“关你什么事？”

“哥们帮你追啊。”王景川幽幽地说。

停住脚步，陈嘉良一脸怀疑：“你有办法？”

王景川对孙涛使了个眼色：“你看，招了吧。”

“无聊。”陈嘉良不再理会这两个人，径直往前走。

虽然他现在对徐曼是一筹莫展，可也不会相信这两个人能给他什么好的建议，上次在宿舍问他们就是病急乱投医，现在想起来真是个错误。

到了宿舍，孙涛还是控制不住八卦的心，静静等着陈嘉良打完手上这盘游戏才问道：“嘉良，不开玩笑，你喜欢刚才那个姑娘吗？”

“你问这个干嘛？”

“我这不关心你嘛，再说了，宿舍脱单一个是一个啊，而且你销售出去了，我们的竞争力就大大减小了。”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叶平突然笑了：“看来，这才是你的真正意图，不过嘉良，我也挺好奇的，那姑娘不是我们院的吧？怎么认识的？”

“啧啧啧，陈嘉良，你看，难得我们平哥都发话了，你敢不说吗？”孙涛站到叶平旁边夸张地说。

陈嘉良叹口气：“大哥们，不是我不说，是没什么可说的啊，八字还没一撇，而且刚才你们也看见了，徐曼跟我说着话就一直想走，明显不愿搭理我啊。”

“陈嘉良，你也有今天，虽然我们只占了一个败类，但还不至于这么招女生烦，哈哈···”王景川笑得合不拢嘴。

“是是是，你们不招女生烦，因为一般女生都不会主动跟你们讲话。”陈嘉良反击道。

孙涛打断他们两个：“哎呀，别贫了，等着听故事呢。”

陈嘉良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一脸郁闷地说：“就这样，统共就没见过几面，的确没什么可讲的。”

王景川拉着椅子往前挪了挪：“我去，你陈嘉良，对人家小姑娘一见钟情啊。”

“谈不上吧，现在顶多是有兴趣。”

“不不不”王景川摆着手指头：“能让你感兴趣多不容易啊，从开学到现在，多少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也没见你动过心，整天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对啊，不过话说回来，也可能是一时冲动，那姑娘虽然说不上多漂亮，但气质还是挺特别的，容易给人留下好的第一印象，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没感觉了。”孙涛说道。

“可能吧。”陈嘉良随口回了一句。

那三个人看他情绪不怎么高，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陈嘉良倒不是情绪低落，而是开始思考孙涛刚才的话，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这么短时间就对一个女生有兴趣不正常，这种没有基础的感情向来不牢靠，虽说他自诩不是外貌协会，但和人交往的第一印象势必来自于外表。

徐曼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舒服，比容貌一般的女孩多了几分清秀，比长相艳丽的女生少了几分攻击性，说话做事又坦荡到让人无力反驳，加之他本身也没有什么感情经验，一时冲动····倒也有可能。

被孙涛这么一说，陈嘉良也感觉这份好感撑不了多久，或许一段时间不见面也就淡了。

可惜，没过多久陈嘉良就明白这个想法错得离谱。

那天碰到之后，夏岚用自己平常的微信号加了陈嘉良，申请语是：徐曼的朋友。

夏岚觉得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最心酸的其实不是陈嘉良不喜欢她，而是以前聊天只能用小号，现在加个好友只能说自己是徐曼的朋友，明明是她出场在先，却没有戏份可言。

对方通过验证后，夏岚发过去：我是夏岚。

没有用“我叫”，而是用了“我是”，因为心中还带着隐隐的期待，他看到这个名字会不会想起同届有个还算优秀的女生，会不会想起高二时他为那个女生撑过的伞。

等了半天，对方只回了：你好，我叫陈嘉良。

果然不记得了，夏岚怏怏地放下手机，论容貌、成绩、才华，每一样她都能在高中排上号，虽不敢说每个见过她的人都会有些许好感，但也不至于像陈嘉良这样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时因为竞赛失利，心里有些烦闷就在操场上散步，谁想到刚走一圈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不大，也就没躲，刚走没一会儿，头上多了把伞，转头就看见一个清秀的男生，眼睛看着地面，似乎有些忧伤。

夏岚自然而然地以为又是一个追她的人，就客气地说道：“那个，谢谢啊，不用帮我撑了，雨也不大，我马上就走了。”

男生看都没看她一眼：“还是撑着吧，淋生病会有人心疼的。”

夏岚不知怎么就脸红了，偷偷瞟了他一眼，只见那个男生留着剪到耳朵上方一公分的短发，在额前不均匀地开到两边，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男生浓墨的眉毛下，微垂的眼角旁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而他那双眼睛中似乎含着水汽，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不知为何，夏岚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加速，想伸手碰一碰那颗泪痣。

后来两个人也没再继续交谈，虽然夏岚很想和这个男生多呆一会，可是她固有的矜持不允许，在夏岚的爱情观里，每一个喜欢她的男生都应该经过百般考验。

于是她说了再见便往外走，中途回头，发现那个男生至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夏岚甚至觉得那是为了追她故意为之的手段。

当时不明白，女生喜欢男生，可能千回百转，口是心非。但男生喜欢女生，通常很少绕来绕去，那天没看她，是因为真的没兴趣。

后来，在学校路上偶然碰见，夏岚隔着几米看见他，就调整好表情姿态，等他主动打招呼，可那个男生抬眼看了她一下，就径直往前走，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一样。

几经周转，打听到他叫陈嘉良，两人在操场相遇的前半个月，他的母亲因为车祸过世，至此才明白，那天陈嘉良脸上的忧伤不是因为她，所说的心疼也无关于她。

不知为何，听到这件事，夏岚心里不只有同情，更多的是心疼，对陈嘉良这个人越发关注，因为目光追随，夏岚越来越发现他的好，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责任心，还有胆有识，这样的陈嘉良对少女情怀初开的夏岚有着致命的吸引，所以，在夏岚还没弄清楚什么时候把心搭进去了的时候，就已经一路跟着他的脚步，进了同一所大学。

总想着等待时机成熟就去告白，可她不明白，时机是很多因素加权平均的结果，而人为所占的权重并不小，在爱情这场不公平的角逐中，创造时机往往比等待更重要。

微信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点开一看，陈嘉良发过来一条新消息：那个，先声明一下，我真的不是搭讪，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或者你也是南京的？

想都没想，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打出：“对啊，为什么说也？难道你是南京的？”

发出去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夏岚觉得自己可以当演员了。

“对啊，这么巧，竟然无意中认识了一个老乡。”

夏岚回过去：“是啊，真巧。”心里却不是滋味，一点都不巧，如果两个人之间所谓的巧合频繁出现，那就一定是其中一人精心编排，就像我和你同一所大学，就像你和徐曼上次在女生宿舍楼旁相遇。

等了许久，陈嘉良再没有回应，夏岚放下手机，这才是他啊，对待无关紧要的人向来这种态度，刚才因为一句老乡就隐隐期待着什么，本来还想找个话题让陈嘉良记起他们是高中校友，现在却没了丝毫兴趣。

任何情感都不是一日能形成的，说愤恨也好，嫉妒也罢，都随着这些让人心酸的小事一点点堆积，以至于到后来无法控制的地步。

大四那件事之后她去了美国，在美国的第二年，她给陈嘉良发了一封邮件，将那几年的点点滴滴都讲出来。

陈嘉良看过后，回她：为什么要那么做？虽然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但自认并没有伤害过你。

夏岚看着那句质问呆坐了半晌，还是回了邮件：陈嘉良，不是所有的伤口都看得见。

很多天后，就在夏岚以为陈嘉良再次像以前一样没了后话时，收到他的邮件，只有一行字：对不起，你和徐曼。

多年之后，站在时光那头，回看这一幕幕，结局和开始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