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良这段时间过得的确不大好，除了徐曼爱答不理的态度，他工作也算不上顺利。

大学毕业后，他签了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处事周全又兢兢业业，一年时间就升到了项目小组长，本以为是大展拳脚的机会，却不成想成绩是做出来了，麻烦也随之而至。

他初任小组长时刚好公司内部结构调整，整个开发部人员混调重新建组，陈嘉良借此机会选了几个自己看中的人，年纪都不大，却各有所长。

说起来，他也算是眼光毒辣，拆开看并不出彩的几个人，一起工作却能取长补短，在一个组里合作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半年时间就做出不小的成绩。

在总公司的季度总结会议上，陈嘉良这个刚成立半年的小组出尽了风头，几个年轻人的成绩竟然在全公司12个开发小组中排名第一，这对那些自诩经验老道的前辈们来说，的确是不小的讽刺。

可陈嘉良哪能想这么多，他一向清高，虽待人礼貌，但对办公室中按资排辈的惯例还真是不屑，以前没动到自己身上，他就还能八面玲珑，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但那次，他似乎让很多人不爽了。

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当晚自然是要去庆祝一番的，陈嘉良在会议结束后就打电话定了餐厅，电话刚挂断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陈嘉良回头，微微点了一下头：“李哥”。

那是个三十岁出头，看起来却像四十岁的男人，开发二部部长，头发稀疏，有个明显的啤酒肚，可脸上确实一派精明，让人想起古代大家族颇会算计的管家，陈嘉良此时愈发感慨，他们IT行业的男人似乎老得特别快，看来还是得好好健身保养。

“本事挺大啊，小陈，你这次可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李铭笑得让人看不出情绪。

“运气好些而已。”陈嘉良虽说心里不愉，还是客气道。

李铭两步跨过来，拍拍陈嘉良的肩膀：“年轻人，运气都是暂时的，你刚入社会，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有些游戏规则还是要遵守一下的。”说完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就迈着他略微拖沓的脚步走开了。

陈嘉良当时有些迷茫，游戏规则难道不是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吗？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才真正搞明白李铭口中的游戏规则是什么。

他们组中年纪稍大的便是在公司待了6年的周至平，几轮酒过后，周至平嘴唇张合几次还是开了口：“嘉良，我们这次风头有些过了？”

陈嘉铭不明所以：“什么？”

“你也知道，我们的职业升迁和奖金都是和业绩挂钩的，其实···”周至平顿了几秒：“我了解你的性子，但其实我们公司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

陈嘉良感觉酒气有些上头，微微挑眉却不做声，静静等着周至平的下文。

“公司每季度开一次总结会议，很多平时不露面的高层人士也会参加，前三名的开发小组，奖金抽成暂且不论，单单是升职几率都会大大提升，我之前刚进公司时听说，某年第一名小组的组长被董事长亲提，点到了美国总部。”周至平将杯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对我们这种技术人员来说，去美国的意义，除了金钱，那边的技术也很吸引人。”

这时旁边一个已经半醉的年轻人说：“切，我才不在乎什么技术开发水平，我进这一行就是为了赚钱，赚钱买房买车娶媳妇！”

陈嘉良笑笑：“所以呢？这季度大会就成了大家挤破脑袋想要表现的科举大会？”

“金钱，权利，还有表现自己的机会，谁不想要？”周至平抬眼看看眉目清明的陈嘉良，这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从他进公司的第一天，就没有掩饰过。

“我还没明白问题在哪，你也说了，谁都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也想要，我也凭着本事做出成绩了，怎么就风头出过了？”

周至平从口袋拿出一根烟，慢悠悠地点上：“你进公司时间还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像你这么短时间当上组长的很少，所以他们可能还没来得及拉拢，而我们这次因为财务部的利润报表延迟，项目总结整理得晚，三位部长估计也是临会议前才看到我们的汇总，还没来得及找你。”

“哦？”陈嘉良此时来了兴趣。

“你也知道，虽说小组都是独立工作，每四个小组分属一个部门，原则上三个部互不干涉，但有时也有合作的时候。”话至此，周至平吸了一口烟，微微停顿。

“在项目署名上做文章？”陈嘉良不傻，到现在已经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周至平微微点头，这时旁边一人开口：“什么意思？”

陈嘉良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口菜：“意思就是，选一个我们做的大项目，署名时加上某些前辈的名字，嗯···怎么说呢，利益平分？”说完还笑了一声：“但我这次不识抬举了，没有让某些人分一杯羹。”

“这···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啊。”刚才出口的那个年轻人感慨道。

“呵！”陈嘉良讽刺出声：“自己在公司呆了十几年，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花了小半辈子才做到一个部长，还想和我一个新人瓜分利益，太蠢了点吧。”

“不过，三个部难道不应该是竞争关系吗？”陈嘉良关于这点还是有些不解。

“三位部长到了这个年纪，对调到总部估计也没多大兴趣，他们要的是钱，你来我往，互相帮助，每次都能有所得，不比守着自己效益不确定的几个小组好？”周至平弹弹烟灰。

陈嘉良默不作声，没有回应，喝完了剩下的半杯酒，扫了一眼狼藉的饭桌：“吃的差不多了吧，走吧，回家。”

他没有多说什么，是因为实在不想评价此事，陈嘉良是个对某些事情近乎偏执的人，比如爱情必须“干净”，工作容不得“暗操作”。

那次聚餐后，他一如往常，该做的事一件不少，可把当时手上的案子结了之后，就利落地辞职了，那个在饭桌上对“潜规则”表示质疑的男生，许少宇，也毫不犹豫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