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波开车回公司的路上,林柯已经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林柯今天替他去见的那个客户,是即将要合作公司的市场部经理李俊,这个公司的主要产品是网红零食。
程波公司差不多三周前提的案,给出了一个“跨界联合”的概念,想把头部产品与轻时尚潮牌联合,出一组创意服饰,依据他们初步的市场调查,年轻人对此接受度很高,提案现场甲方的反应也不错。
两周前,林柯就接到了李俊的电话,说这个标八九不离十是曼文的了,让他们着手修改细节,本次碰面就是聊一下合作的详细条款,然后把合约签了。
却没想到,双方见面没聊多久,李俊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即打开随身笔记本查了什么,当即脸色就变了。
林柯问出了什么事。
李俊没吭声,直接把电脑转过去给他看,屏幕上是一条市场新闻:网红零食出衣服?这波跨界营销玩得真溜!
标题下是详细的图文介绍,那个潮牌是林柯他们公司已经接触过的,宣传文案,现在还躺在他手边的细化方案中,看起来这种营销模式网络接受度也很好,转发量极高,唯一令人费解的是,曼文这边合同还没签,广告也没开始投放,这条新闻中的“网红零食”公司,指的是李俊公司的死对头。
若说是创意不小心撞了车,总不至于连文案都一样,可方案的最终稿今天才给到李俊,不可能是从他们那边流出去的,那么问题,就出现在曼文内部。
程波听完,沉默半晌后开口:“服装公司那边联系过了吗?”
“联系不上,之前对接的两个市场人员全都联系不上。”林柯对着电话叹了口气,按道理说,这个潮牌曼文之前已经在接触了,也谈的差不多了,如果早上顺利和李俊签了约,下午就会去服装公司那边签约,但今天这事一出,说明服装公司那边也有人搞鬼,他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却一个都联系不上,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我打算待会跑一趟服装公司那边。”
“不用了。”程波车已经开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随便找了个位置停进去:“我到公司了,把这个项目的所有参与者召集起来,半小时后开会。”
看着电梯里缓缓上升的楼层数字,程波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坦白讲,他这两年算是挺顺利的,虽然他的成就大多归于努力,但也得承认,运气似乎也一直是站在他这边的,今天这事儿,其实也算不得大的危机,顶多是丢了这个案子,只是····案子从公司内部泄露出去这件事儿,让他心头有些堵。
他是从一无所有混到现在的,总归是比同龄人多吃了一些苦,所以在公司的管理上也格外强调人性关怀,无论是薪资待遇还是各种福利,都尽自己所能地给足一些。
但没想到,即便这样,还是出了问题。
“叮”电梯的提示音让程波结束了这段短暂的自我剖析,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林柯果不其然等在那里。
“会不会是服装公司那边出的问题,毕竟为了能让他们快点出样品,我们的定稿文案两天前就发给他们了。”林柯皱着眉头说。
“不会。”程波摇头:“他们虽不是什么国际品牌,但国内市场并不小,不会做这种卖资料的事情砸自己招牌,顶多是市场部有人收了钱,换了合作对象,对他们来说,这两个零食品牌知名度差不多,和谁合作都一样,至于为什么两家品宣资料一模一样,哪家出了内鬼,和他们没关系,他们也不在乎。”
按下电话内线,让秘书送了杯咖啡进来,才继续对林柯说道:“行了,把你那眉头松一松,李俊那边什么意思?”
“哎”林柯又叹了口气:“他是相信我们没抄袭,可这死对头的广告都已经打出去了,他们的预计广告上线时间最晚也就是本月底,说他不管别的,要么我们一周之内拿出超越这个的新方案,要么他们就换人。”
程波沉默着没吭声。
几分钟后,林柯突然开口:“对不起。”
“?”程波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对不起?”
“这个项目你那么重视,临了却被我搞砸了。”林柯面上四平八稳的,可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程波笑了一声:“我突然发现你只当个项目经理挺好的,不适合再高的职位了,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迟早压死,这种事情谁也没想到,一个项目而已,你自责个什么劲儿,打电话那火急火燎的语气,我还以为投资方撤资了。”
林柯知道没这么简单,曼文今年的合作对象几乎九成都是老客户,可广告这行,需求和市场是相互成就的,总需要新鲜血液,程波也会担心这样下去,公司停滞不前,这个项目多少有点转型的意思,可现在再自责也没用,他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去开会了,走吧。”
“你心中有怀疑的对象吗?”程波手已经搭到门把手上的时候才开口问。
林柯摇摇头,他比程波更不能接受项目组有人泄露案子这件事。
程波一直都竭力在曼文营造一种轻松的工作氛围,所以平时不管是开例会还是创意会,大家都十分活跃,可今天他和林柯走进会议室时,只看到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脑袋。
林柯站在会议桌前面扫视一周,将项目现状与甲方意愿一一详细阐述给大家,期间他试图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却什么也没发现,他的确也不愿意怀疑这些并肩作战的同事。
程波低头给秘书发了条微信。
没过一会儿,林柯差不多讲完的时候,珊珊提着一堆下午茶送了进来。
大家面面相觑,程波示意珊珊把饮料甜点给大家分了,缓缓开口:“虽说甲方愿意给我们一周时间,我也相信以大家的能力,很大概率能再做出一个不错的案子,但我的意思是,直接放弃。”
会议室突然陷入了沉默,足足两分钟后,林柯才开口:“我同意。”
程波点点头,离开了会议室。
“老大!”项目组的一小姑娘听见林柯也这样说,有些急了:“一周时间,我们可以的!”
“对啊···”“以前也不是没有一周出一个案子的啊···”其他人也附和道。
林柯摆摆手:“就这样定了,我也不想让大家整天熬夜,养足精神准备下一个项目,新项目资料我待会儿发你们邮箱,都散了吧。”
林柯这人,平时油腔滑调,看似好说话,可在工作上向来说一不二,这些组员都跟着他做了好几个项目,也清楚他的脾气,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
而刚才出声抗议的姑娘,看着林柯走出去的背影,眼眶微微发了红。
林柯转身又去了程波办公室,发现这个工作狂竟然歪在沙发上休息:“你是想先找出泄密的人?”
“也不是。”程波没起身,也没睁眼,不敲门就进来,想也知道是谁。
“嗯?那你什么意思?”林柯坐到他对面。
程波睁开眼:“你又为什么同意?”
“我害怕大家辛辛苦苦一周拼出方案后,再被漏出去。”林柯垂下眼眸:“虽然概率很小,但···怎么说,一朝被蛇咬?我已经让人调监控了,你有什么调查思路没?”
“林柯。”程波没回答他的问题,翻了个身,仰卧在沙发上:“你觉不觉得,我这两年走得有些急了?”
林柯:“?”
程波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毕业后我急于摆脱窘困的生活,全身心扑在工作上,除了工作上的事很少关心别的,刚开始创业时跟着我的那批人,好像除了每阶段的工作汇报,我也很少跟他们说其他的,还有你”程波转头看向他:“我生病时,你还会去我家照顾我,我却好像没怎么关心过你的生活。”
说真的,林柯有些被吓到了,这是“工作机器人”程波说出来的话?
他浮夸地捂着胸口:“你能意识到这点,我太感动了!是谁让你开始反省人生的,徐曼吗?我要给她做面锦旗送过去!”
程波果断转回头,天花板果然比姓林的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