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总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当书院公告榜上贴出孟教习在这个月月底要带他们出门的消息时,李泗滨在寝室里活活嚎了两个时辰。
“写什么月底,直接写明日便可,如此咬文嚼字,让人心里更加难受!”
“明日就是月底。月底就是明日。”林青手摇了摇不知哪位仁兄“进献”的羽扇,他们不能归家、无法出门,日子一天天过得一模一样,大多数人都忘了几日是何昔,所以看到榜单时,现场好几人松了一口气,“月底再去啊,幸好幸好。”一副喟叹的样子活像这个“月底”与他们离得很远似的。
若不是身为女子一月中总是有那几日特殊的提醒着她月份变迁,恐怕她算不清日子。
心碎总得心碎,哀嚎也只是哀嚎,就算再不甘心再不乐意,第二天一早,岐黄书院一群人也穿戴齐整站在书院大门口,孟长卿带着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乡去。他们一路向南,一路上山清水秀,越走越偏,到了傍晚还是没找到一户人家,这些公子哥们第一次背着包囊赶路,身边没有人侍候着,饿无食渴无饮,偏生师长走在前头脚步不停,也存了较劲不让人看轻的意思,一路上倒是没有人抱怨。
天色是越发暗了,他们没有车马,移动全靠腿,夜黑风高赶路不便,终于孟长卿大发慈悲让他们就地休息过夜。
“累死爷了!”李泗滨身子一软,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瘫在地上,“别叫爷起来,爷要躺个三天三夜。”
“李大哥你先歇息,我替你打一些果子来。”顾怜怜浅浅一笑,从自己的包囊里拿出水袋放在李泗滨身边,脱了自己的外衣替李泗滨盖上。
自从那日出头之后顾怜怜便总是跟在李泗滨身边,而李泗滨总是挂在林青后头,所以林青每次出门,总是像坠糖葫芦一样垂了一串,特别是李泗滨那居高临下、目空一切的样子,搞得林青活像恃强凌弱的黑社会头子。
等到李泗滨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顾怜怜这才欢快地蹦向林子。
林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两“手下”,越琢磨越觉得有点不对味,任由自己脑海里黄色废料各种徜徉,眼看着日渐西斜的太阳,也跟着进了林子。
等到她提着猎到的三只兔子两只野鸡回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营地里已经有人升起了火,大家将打到的猎物放成一堆,拔毛洗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因着孟长卿在,所以一堆二世祖们此时静如鹌鹑,几个吃饱了便乖乖跑到一边歇息去了。
林青回来得比较晚,本就饥肠辘辘,闻到肉香更是忍不住,直吃了两个烤鸡腿这才好些。她站起来,眼睛四处扫了扫,微微顿住,轻轻眯起了眼睛,想了想,弯腰提起一只烤熟的山鸡,朝某个方向走去。
“诶,林兄,留只鸡腿给我呀!”李泗滨叫住林青,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烤鸡。
林青嗤笑一声,抽出自己的袖子,一脸嫌弃,“把你嘴上的油擦干净再说!”
“哎,又是去找那个冰山。”李泗滨嘟囔了几声,挠了挠头,回过头顿时目眶尽裂,“杜胖子,那是爷的肉!啊啊啊啊!爷杀了你!”
卫骊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那把时刻泛着银光的长剑此刻正靠在一旁的大树上。
旁边悉悉索索的,卫骊猛地睁开眼睛,一手快速地捞起一旁的长剑。
“卫兄、卫兄,是我呀。”林青讨好地笑了几声,轻轻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推开,委屈地揉着自己砸在树干上的后背,“卫兄,你怎么每次对我都是那么粗鲁呀!”
卫骊收起长剑,朝旁边挪了一步,不去看她。
“嘻嘻。”林青举高了手上的烤鸡,贴了上去,道:“卫兄,你方才怎么不同我们一起吃饭呀,难道你自己偷偷吃了独食?”
卫骊回头瞥了她一眼,“戌时后不宜进食。”
林青砸吧砸吧嘴,道:“若是从平日里养生强体上来说确实如此,你亥时便要入睡,这时再吃东西,食物堆积于胃中不好消化,若是第二日一早起来满嘴飘味,确实对不起卫兄的威名和谛仙般的姿容。”
她难得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话,而不是撒泼耍赖、胡搅蛮缠,卫骊神色放松了许多,难得没有发脾气,闭上眼睛,又要入定。
林青静距离瞧着他光滑洁白如同嫩豆腐般的脸颊,看了好一会儿,便轻轻笑出声来。
卫骊睁开眼,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卫兄是岐黄书院所有学子的榜样,才学满怀,可惜一遇上这等生活琐事却不愿变通了。我方才说的那是平日里应当遵守的好习惯。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奔波了一天,也只是中午的时候停下来吃了些许干粮,再说那是玉米面做成的馍馍,怕是卫兄半点没碰吧?”
这人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想到不只是对人,对饭桌上的食物也是一样,早前见他第一面那不算愉快的饭局上,林青就观察到这人十分挑剔,对玉米更是深恶痛绝,原本她也只是猜测,后来到了岐黄书院,林青总是叼着一根玉米到他屋子里啃得咯咯作响,无一例外都被扔了出来,扔出来的是人,那根叼在她嘴巴上的玉米,卫骊连碰都没碰一下,林青还能发现他似乎在手上青筋显露,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那时候她就明白了,卫骊痛恨玉米到宁可憋气憋死都不愿意闻它的味道。
玉米多好吃,怎么可以嫌弃玉米兄弟?
卫骊肩膀僵直,林青看着他满满红了的耳朵,心里暗暗偷笑,磨磨蹭蹭过去,用手撕下一根鸡腿,伸到卫骊面前,故意可怜巴巴道:“卫兄,你也知道那群人饿起来有多如狼似虎,你看你看,杜拾遗为了一口肉都跟人打起来了,这可是我亲自抓、亲自烤,也得从虎口里夺食才能送到你面前来的,你就算是不看这鸡腿的面子,也感受感受我对你的一片苦心啊。”
话说得委婉凄苦,背对着卫骊的表情却是十分得意,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背后的人有什么反应,林青一翻身,半个身子跃到卫骊面前来。
“好你个卫骊,小爷我还没有这么求,额.......”
“油。”
林青一愣,怔怔道:“你说啥?”
卫骊垂着眸子,耳根更红了,几分恼怒从脸上一扫而过,别过脸,不说话了。
原来是林青猎来的这只山鸡肥嫩,方才没察觉,腿上的油脂早就流了她满手。
林青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神色也有几分尴尬,没带草纸能咋办,顾怜怜那是有,只是孟长卿到一边休息之后,他们几个成群,躲在大树后玩猜拳,正玩得不亦乐乎,l林青最不喜欢这个时候过去扰了别人的兴致。
林青想了想,将鸡腿从右手递到左手,手在衣服上擦干净,便将鸡腿往前一伸,直接抵在卫骊嘴巴上,笑嘻嘻道:“卫兄,委屈你了,就这么吃吧。”
“你!”卫骊一脸羞恼地抬起头,却不禁愣住,眼前的人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满怀真诚、一脸期待地看着眼前的人,卫骊从她干净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鬼使神差地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鸡肉,肉质鲜嫩,满嘴留香。
林青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卫兄,多吃点,等会儿我替你从李泗滨那拿壶热酒来,唔,那家伙,以为还能骗过谁,小爷我鼻子一动,便知道他那水袋里装的是什么!”
她那眼睛骨碌碌转动,毫无半点心虚,卫骊皱着眉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左右晃动的肉,略显嫌弃道:“低点。”
“哦,好!”
林青赶紧将手往下挪了一些,卫骊这才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
“翻面。”
“好嘞!”
“卫兄你真的不来一口么?那可是上好的桃花酿。”
“闭嘴。”
“好嘞!”
“手拿远点,别滴到我身上。”
“......小的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