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快!快!水!”
林紫菀刚走进自己院子大门便不顾形象地狂奔起来,翠儿倒了一茶碗茶水给她,她一口气全灌进肚子。
广袖擦着嘴角的水渍,目光茫然又惊恐:“麻麻鸭,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翠儿:“小姐,您在说什么?”
林紫菀:“你说他是不是当年就暗恋我?”
翠儿十分诚实:“奴婢当年便觉得小姐对郡王是同旁人不一样的。”
林紫菀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翠儿,道:“是吧!我当年便觉得他对我别有居心!瞧他一副生性冷淡生人勿近的样子,怎么偏生就与我同出同入,好的同连体婴似的!果然是少男情怀,生怕说出来连兄弟都没得做,所以才努力掩藏自己的情感罢!哟呵,真真是难为他了。”
翠儿:“......”如果不是你耍赖打滚撒娇卖萌,人家说一句话你能回一个时辰,像狗皮膏药一般黏着的话,卫公子哪会束手无策。
翠儿早就习惯自家小姐这种倒打一耙的本事,看着那张明艳动人的瓜子脸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
林紫菀正在发呆,听到珠帘叮叮当当被撩开的声音,一看原来是母亲蔡雪来了,林紫菀起身迎了上去,两人在暖凳上坐下,林紫菀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手炉,她这些年老了不少,年轻时的爆脾性这会儿倒是看不见了,只是一个关心儿女幸福的寻常和蔼贵妇人。
林紫菀料想定是为了白日里卫骊过来的事,道:“冰天雪地的,母亲不待在房里,若是冻着了父亲可要埋怨我了。”
“他敢!”蔡雪伸手捏了捏林紫菀的鼻子,口中虽嫌弃笑意却是溢上了眼尾的皱褶,父母自来恩爱,这些年父亲对母亲言听计从,林紫菀有心讨她高兴,看她笑了这才收住口,低垂着眉,安安静静听吩咐。
果然便听母亲说道:“今日那位你也见了吧。”
她口气极其自然,一般父母面对突然登门造访开口便要迎娶自家女儿的人不该会有这样的态度,她原先以为以母亲的脾气,就算是明面上给卫王府面子,私底下也该有几分犹豫才是。
瞧她略显不解的样子,蔡雪不由叹了口气,道:“我总归是你母亲,当年你不听家里劝告执意上岐黄书院念书,从我肚子掉下的一块肉,还不容易长成了有模有样的姑娘,一个人在外我难道能一点消息都不打听?”
林紫菀有些羞愧:“是女儿不孝......”
蔡雪不耐地挥了挥袖子,道:“行了,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日后过得好些,有事没事都别来叨扰你老父老母便是最大的孝顺了!”
林紫菀:“......”
合着她又在不该煽情的地方煽情了?
蔡雪又道:“那位年纪轻轻的郡王看着是人模人样的......只是脾气太软了些,说什么便应什么,你嫁过去后切记收收自己的脾气,在家倒还罢了,在婆家便不可如此跳脱了......虽说你没有婆母,嫁过去后又不与卫王住在一起,也没有晨昏定醒需要向公爹请安的规矩,说句不好听的话,也倒是真便宜了你......没有长辈拘着,切不可仗着夫君宠爱便无法无天,最首要的,切不可对女婿动手.......”
“......”
将军府她母亲最大,谁也不敢没事打断母亲的话,哦,有事也不行。
林紫菀听得头大,什么叫仗着夫君宠爱无法无天?什么叫不可对卫骊动手?还有,她都还没有嫁过去,两人庚帖都没交换、生辰八字都没对过,这么快就叫人女婿了?
好不容易等母亲交代完,林紫菀替她倒了一杯热茶让母亲润润喉,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慢吞吞道:“母亲,卫骊给了您多少好处?”
自己貌似才是亲生的吧?
结果当然是林紫菀偷偷让翠儿将在外的林玄庭“请”了回来,母亲在被大哥劝走的时候嘴里还说着“哪里会用什么好处来换女儿”云云。林紫菀也十分后悔,自己的话说出来没有什么,只是母亲因她这几年的境遇恐不能将她护在心里难免会多想些。
好不容易将蔡雪安抚好送回去,林紫菀像被风干了的咸鱼一样瘫倒在软榻上,下巴立在手臂上,愁眉苦脸对林玄庭抱怨:“大哥,做人好难啊,做一个人人喜欢的人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林玄庭在一旁坐下,自顾自吃茶,他身上的披风还未取下,显得风尘仆仆,显然是正在做什么事突然被叫来救急的。
不理会林紫菀装模做样的嚎叫,静静地看向林紫菀:“这些年总有人送东西过来,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左右是一些衣裳、摆设、玩物、吃食,冬天送冬衣,夏日送夏服,一年四季皆有,可尽是年轻女子的式样,吃食更是千奇百怪,味道好坏先不论,光是样子便能一眼看去就叫人馋涎欲滴,将军府中留着的主人们无人能用,偏这些东西最是符合一个人的喜好。”
林玄庭放下杯盏,朝着有些惊愕的妹妹畅快一笑,道:“父亲看那些东西来历不明,便要遣人送回去,只是那挑担的工人们皆是雇来的,只说有人委派从一房里送来,只让他们去拿东西,却不知道东家是谁。你那时已出事两年,母亲伤心欲绝,又见那庚帖上描了一个浅淡的‘青’字,哪怕是陷阱,又哪里肯放过与故去的女儿相关的一切?”
“我拗不过,便偷偷调查,索性那人也并非刻意隐瞒,那栋宅子虽没有主人,倒是有几个负责撒扫的下人,说是那栋楼叫做‘鹂青楼‘,名字来的简单,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含义,所以有个识字的小厮记得,说是取自‘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听得这句,我道是不用再查,只是后来那人送来的东西都暂且收下了,直到一年后得知你的消息,这才一并将家里准备的东西送给你。”
林紫菀怔怔的,手不自觉地摩梭着裙摆的绣花,她想起初见那人的场景,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取名林青,自然是有借几句简易的诗句调戏少年的意思,却没想到时过境迁,那人却会将当年的一句玩笑话珍而重之。
难怪这些年家中送来的东西总是能送到她心坎里,她当年在冰雪中跪了一夜,本是极隐秘的事,连家人都未告知,因那时事务繁多未好好调理便从此落下气温下降双膝便湿冷疼痛的毛病,原以为是母亲事无巨细准备恰好瞎猫碰耗子,却未想起当年办案时总有一人如影随形,就算是年少轻狂办案失利也有那人一起扛着。
林紫菀喃喃道:“这还真是......”
林玄庭淡笑:“嗯?”
林紫菀怅然一叹:“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林玄庭:........
守在门外的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