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欺负了我的人,这便是你们的不是。这事本与你杜拾遗没有干系,只是你偏偏要做他们的头头,我知晓你多少是个讲理的人,说来都他们不对,今日这场景,大家都不想影响了心情,只要让他们乖乖地赔礼道歉,莫做那仗势欺人的无良事。”
她双手怀抱在前,今日里心情不太痛快,只想和事生财。
见她不再咄咄逼人,杜拾遗也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喧哗,只是低个头认错,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平日里见到他为首是尊的一群人这会儿却是不依不饶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胆子什么样的失心疯症,竟然要拉着顾怜怜逼问他试题内容,活像他是早早就得了卷子一般。
杜拾遗气得快厥过去,恨恨地骂了一声“蠢货!”
便过去想将人扒拉开,只是这群崽子的手劲大得很,他一个水缸似的块头竟被生生拽了进去。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放手,放开我!”
顾怜怜实在是苦不堪言,他被拉扯得东倒西歪,鞋子都不知道被踩到了哪里去,即使如此,双手还是紧紧地抓着手中用做衣裳剩下的料子简单缝制的书袋。
“别挤了别挤了!”
现在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双方矛盾了,大批学子涌进来,大家听着有人打群架,又见着自己周身有一片混乱,都怕自己被殃及池鱼,一个个地朝着各个方向乱跑,黑压压的脑袋像汹涌的黑浪一样。
“唉,谁啊,别踩我!”
杜拾遗身子壮,重心却是最不稳的那个,不知道被谁在后背上撑了一下,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往前趴。
这一趴可不得了,前面黑压压的人,大家心里都恐慌,哪管地上有没有人,这一倒下绝对成了血肉模糊的人肉馅饼!
“欸,让一让,让一让,这么大块头没看见啊,兄弟啊,把你脚抬一下,赶着投胎也没有你这样的啊!欸,那个谁,别挤我别挤我,我不想和这位长得不帅的胖兄弟一起成地下亡魂啊!”
人来人来的喧哗声瞬间就被更加聒噪的声音掩盖,这声音十分熟悉,熟悉到杜拾遗即使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都能清楚谁。肚子刚碰上地面,后领子便被扯了起来。
好歹也是学过武的人,杜拾遗借着林青的手劲身子一跃,整个人便站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纵身跃起,落在了考场门前那棵百年大树的枝干上。
“呼!娘欸,小命差点没了!”
林青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眯着眼睛上下扫视了杜拾遗一眼,盯着杜拾遗的胖脸,露出了自己白亮的八颗牙齿。
“你,你干嘛。”杜拾遗惊疑未定地看着她。
“我我我干嘛?哎哟,怜怜!”
懊恼的一声惊呼,杜拾遗便看着眼前的人从自己面前站着的那根极细的枝干上一脑门扎进了人流中。
杜拾遗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抱紧了粗大的树木主干。眼神怪异地注视着底下嘈杂的人海。
“怜怜,怜怜!”
林青找不到人,又不敢真的混进人流里瞎找,逮着考场负责的人员告诉这里的动乱之后,便顺着人潮走动,保持自己的步伐,一边大声喊着人。
她用了内力,声音也能盖过“嗡嗡”吵闹的人声,现在人多,有几个岐黄学子混在里头,她看到要摔的就扶一把,不然就把人抓了扔树上,只能渴望顾怜怜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应一下。
顾怜怜其实早就躲在了一边,他战战兢兢地看着林青唤他的名字,只是自己的声音对方听不见,愣是急得原地打转。
“林兄!林兄我在这里!”
“咚咚咚!”一阵刺耳的铜锣敲打声,穿着小官服的官员声音雄浑:“肃静!考场开!在场者停住脚步,否则取消资格,永不录用!”
像是一壶煮开的水突然被搬离了灶台,人声转瞬减少,慌乱的人群慢慢稳定下来。
那侍官又连敲了三大下铜锣,林青觉得这敲下去手都要在颤,不过威慑效果极好。
周围的学子安静如鸡,脸上那股子焦虑又如雨后的小豆芽一般冒了出来,自觉地一个接着一个,走进场去。
“林兄,咱们进去吧。”
顾怜怜劫后余生般跑到她面前,林青笑了笑:“你先进去,我不急。”
“可......”
“进去吧,好好考,别给咱们辰王党丢脸。”
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带着鼓励。
顾怜怜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
“嗯。”
林青目视着顾怜怜进入考场之后,慢慢地落在了队伍最后面,从树上下来的杜拾遗有些别扭:“你还在等什么,有什么恋恋不舍的,等一会儿考场门关了有你哭的!”
林青眯着眼睛笑:“我有一相好的姑娘,昨夜温存的时候说好了今日要来送我,只是至今没见着人,不知道是不是在怪我昨夜太不温柔,我总得见着了才能放心去赶考。”
杜拾遗被她一番言论呛得满脸通红,怒骂一句:“朽木不可雕。”便甩袖进了场子。
林青看着空荡荡的青石路,目光瞥了一眼队伍的尾巴,晃荡着两条长腿,打算赶在最后一个进考场去。
吐掉嘴巴里的狗尾巴草,林青顺着树干爬跳下去,回首看了一眼仍然空荡荡的王南路,撇了撇嘴,跑进了考场。
青石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黑封马车上跃下一个白衣少年,少年眉目如画,年纪轻轻却剑眉带霜,脸上淡漠的神情与还未消退的脸颊稚气完美融合,高挑瘦长的个子端正地站在马车边,似乎是在听着马车里的人说什么。
那敲锣的侍官扫视着空荡荡的大街,在看到少年时顿了一下,那看似普通的黑织金马车侧面上印着一个并不显眼的“卫字”,侍官原本站得笔直的身子挺得快要反弓,神色瞬间恭敬。
那白衣少年接过一个做工精致的书袋子,冲马车里的人点了点头,车帘放了下来,谈话也就结束,少年等着马车掉头离开,这才背着书袋子往考场大门的方向走了过来。
侍官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今年赶考的年轻人里数这位长得最好看,哦,还有刚才那个奇奇怪怪的少年。
正想着,一双修长的手拿着赶考文书放在自己面前,一声磁性又平静到如垂垂老骥的声音传来。
“寅时三刻。”
侍官硬是愣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般笑道:“是是是,还未到收场时间,小公子请进。”
卫骊微微点了点头,收回手上的文书,径自走过,只是他走到一半脚步便停了下来,凤眼扫视了一下四周,敛下眉似乎想了一会儿,又自顾自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哎,怪人年年有。”
“有大智者哪个不怪?”
“怯,平平凡凡才是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