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哥,你还好吧。”李泗滨见她实在走得艰难,走过来便要扶她。
燕帝冷哼一声,道:“倒显得朕虐待年轻朝臣了。”
“微臣不敢。”林青慌忙回身一跪,与大地再一次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她龇牙咧嘴。
“陛下的恩德威严微臣诚感于心,不敢造次。只是微臣有一事相求,斗胆请陛下屏退左右!”
“放肆!”
“林大哥,你,你这是”
卫骊撩袍跪在地上,“陛下,林青向来爽朗直言,并无恶意,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陛下!”林青额头顶在冰凉的地砖上,却仍然觉得自己全身在火炉中炙烤,“皇上,微臣略懂岐黄之术,可为,可为陛下解一时痛楚!”
林青一咬牙,抬头直视燕帝,道:“即使陛下费心遮掩,稍懂医术者皆可一眼看穿,与其陛下忍着病痛不召华神医医治,导致病情一再拖延,终成祸患,还不如让微臣”
“林青!你果然大胆!来人,将林青压下,仗责五十!”
燕帝一声呵斥,满殿之人跪了一地,李泗滨面露慌张,膝跪上前拉着林青的手袖,“林大哥,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快与父王说是一时口误,混了脑子的无意之言,兴许还能轻饶。”
林青汗水浸湿了鬓角,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不然就一往无前展露锋芒得到燕帝的信任,不然就从此落入泥沼万劫不复。
咬着牙磕了两次重重的响头,道:“圣上,请允许臣代为诊治!”
李泗滨看着燕帝深沉如海的神色,忍了忍,爬上前,求道:“父王,林青他一心为主,他是关心父王身体,父王饶过他吧!卫骊,卫骊你快说句话啊!”
卫骊看了眼低着头背脊绷紧的林青,袖中的拳头握了又松。
“圣上,臣担保,今日之事不会有一言传出。林青若有任何过错,臣愿同连坐。”
轻飘落地却掷地有声,林青背脊一僵,复又回归平静。
上头许久未有声音传来,冒着冰块凉气的宫殿显得诡异的安静和凝重的压迫。
“哈哈呵呵。”
几声轻笑夹带着风雪欲来的暴虐,“琼林,若是有何差错,朕要你亲手杀了林青,你可愿意?”
林青猛地抬头,却看见帝王眼底的戏谑和一切掌握于手中的举重若轻。
“陛下,臣愿承担一切后果,这件事,与他人无关!”
她已然有些愤怒,但是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任何可以恼怒甚至是拥有自己真正情绪的资格,这里的一切并不公平,上位者便是至高无上的法律。
燕帝突然发出一阵笑声,招了招手,道:“来来来,年轻人,朕今日便如你所愿,看看你们这群年轻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宫女太监依次走入,宫门口出现一个留着灰白胡子的中年人,身边的公公替他背着药箱,神色恭敬。
“华岳,今日朕的探花郎主动请缨,你便与朕好好看着,看看他是否能与你一较高下。”
林青磕头:“臣不敢!”
华岳笑了笑,只轻轻行了一揖,燕帝也不在意,手轻轻一挥,便靠做在软塌上。
林青上前,手搭在三寸脉上,不敢粗心。
“陛下,可否伸出舌头让臣一观?”
“放肆,陛下龙体岂是你想看就能看?!”公公尖细训斥。
华岳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确实缺一不可。”
林青松了一口气,细细看起燕帝的舌苔、舌质的厚薄、干腻与颜色。
林青沉吟片刻,问道:“陛下可常察觉胸口直下有重坠沉闷之感?”
燕帝点头:“朕常觉腹中不快,常饭后更甚。”
林青转头问燕帝身边侍候的公公,道:“陛下可是吃饭偏快,甚至还没吃完便急匆匆去做了其他事情。”
“这……”公公看了燕帝神色,才点头应道:“回探花郎,陛下国事繁忙,若不是皇后娘娘常亲自送来餐食,时常饭食都不曾食用。”
“父王……”李泗滨脸上都是心疼。
燕帝摆了摆手,笑道:“你若是多像太子学学,朕也不必如此操心。”
李泗滨唯唯诺诺应下。
林青起身退下,神色坚定道:“陛下有胃垂之症,烦请华院正针刺百会、关元,加以艾灸疗法,以升补全身阳气。臣再辅以补中益气汤方剂,三个疗程之后,必然起效。”
燕帝起身,擦着手,问道:“华岳,你以为如何?”
华岳点了点头,道:“基础脉络倒是摸得清楚,只是这汤药与针灸方,老夫于半月前便给陛下用过了。”
“稚子可笑!”燕帝将手中的帕子直接甩在林青身上,怒道:“不知天高地厚,只一昧知道出头!滚!”
“圣上!”林青震惊地看着燕帝和华岳,似乎是不相信两人的话,“这怎么可能……”
“拖下去!”
侍卫这会儿没再耽搁,一左一右架起林青,往宫门口拖去,直接扔在了宫门口。
林青失魂落魄,完全不管旁人异样的眼神,嘴里一直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林大哥,林大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怜怜出宫之后,发现原本该和自己一同出来的林青不见踪影,心里担心,辞别了陈琳,干脆就在宫门口等着,没想到人是等来了,却看到这副场景。
一股力量从身后架起林青,声音冷静,“你太冲动了。”
林青身子一僵,原本的迷茫和慌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伸手拍了拍顾怜怜的肩膀,示意他不需要担心。
“我只做自己。”
卫郦皱眉,道:“不妥。”
林青露出笑脸,踮着脚揽着卫郦的肩膀,贼兮兮道:“卫兄,我知道你这是在担心我担心得不得了,你放心,我最惜命,还没享受过人世间富贵,不会那么快就让自己翘辫子的!嘿嘿。”
卫郦扯开她的手,侧着脸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有些怒意,声音越发寒凉:“巧言令色,你以为这世上一切全能握在你自己手中,任由你随心所欲,放肆妄为?!”
“卫郦,你!”
林青有些震惊地看着身边如风般走开的卫郦,苦笑着戳了戳顾怜怜的肩膀:“怜怜,你说我错了吗?”
对事情毫不知情的顾怜怜愣了一会儿,十分老实地摇了摇头,坚定道:“没错。”
“唉!”林青叹了一口气,看着卫郦离开地方向,问了一个十分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了。”
林青脸一皱,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有气无力道:“他可难哄了,怎么就那么容易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