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郦知道自己不能乱，他是卫王之子，从出生的那天起便被寄予厚望，他受着与皇子等同的教导、做着最严苛的训练，从来不被允许出错，他也从来没有出错过。从小到大，只要稍微用心去做的事情，好像都能做得尽善尽美，燕帝说他是燕都贵家一百年出一个的典范，他心如止水，即使第一次杀人，鲜热的血溅到脸上，他的情绪也极少波动过。

可是他认识了林青，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个人不学无术、胸无大志，只知道招猫逗狗、夜夜笙歌。从路过的三三两两岐黄书院的弟子口中一次又一次地得知他的大名，知道他是林大将军旁支的嫡系。

他只道自己和这种纨绔子弟不会有任何交集，所以毫不在意。没想到命运的牵扯会如此之深，他看着他身边的人都一个个围着他转，一个个称兄道弟，神情不似作伪，他慢慢开始对这个人好奇起来，好奇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能让旁人如此死心塌地。

好在，他对自己似乎十分感兴趣，这给了自己近距离观察他的机会。

可惜，好奇本身就是一切罪恶的缘头。

卫郦一脚踏进这个名叫林青的泥沼里，等到他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漫到了胸口处。

他出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己一点点陷进去，直到认命。

卫郦认命了，他认清了自己的心。

只是很惊讶于他这个从小受着所有正规教育的人对于自己内心深处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觉得惊世骇俗，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好像有眼前这个人的存在，所有的不合理都会变成常态。

只是，他并不能说出口，甚至得把这份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违背伦常的爱恋永永远远地存在心底，不给任何人惹麻烦。

在他出神的刹那，林青已经伏在地上睡着了，许是真的太累，红润纤薄的嘴唇半开着，发出轻微的可爱的鼾声。

卫郦轻轻一笑，伸手遮住她的眼睛，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一碰即离。

卫郦双臂一用力，就把人轻轻抱了起来，将人平整地放在床上，自己也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

林青第二天从卫王府大门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一路直奔摘星楼，自从第一次见面的冲击过后，林青便知道摘星楼两个幕后老板表面上看起来阴狠又古怪，实际上就是两个奇葩，什么东西都没见过一样，当一个姑娘和一个半大的孩子拿着手中的麦芽糖齐齐巴巴地看着自己，吃得手上头发上都是的时候，林青就觉得当时夜探摘星楼那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特别傻逼。

“人手都到位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弄个什么播点，兄弟们还等着钱吃饭呢！”

摘星楼侍候的端茶丫鬟长得还不错，不会像醉红楼这些地方怕抢了姑娘的光专请些相貌普通甚则婆子。

不过姑娘好看是好看，态度可不怎么样。

林青过来的时候直接开的普通包厢，外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勾当，所以她也算是恩客之一，偏偏弹奏助兴的姑娘没来就算了，这丫鬟直接把果盘重重往桌上一放林青看得出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手劲儿大，也不说一句话，就这么完成任务似的退下了。

林青打开窗户，从她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大堂的情景，三三两两的客人和在角落里打哈欠的龟公转头看到鱼铃儿的手正从跨的大腿上收回来，显然是刚挠完痒痒。

嗯，果然，摘星楼有七皇子当背景却没有被醉红楼当作敌手是有一定理由的。

“那个……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青还是没有忍住，一个独自闯荡江湖的侠女，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子，两个没有半点商业头脑甚至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匮乏的人，究竟是怎么联系在了一起还一同开启青楼，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哦，我闲来无事画了这栋的模型，被这小子看见了，他说他有银子，一定要盖一栋，后来又觉得房子太空，觉得那个什么楼的每天人还挺多，就干脆干起了一样的生意。”

林青：……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换成毛绒兔子服的小七，小屁孩顶着两条兔耳朵，屁股上的一团兔毛正朝着她们一抖一抖，专心致志地钓起了珠盘上的鱼。。

“……你们盈利了吗？”

鱼铃儿歪着头想了想，最后放弃道：“不知道，不是我的银子。”

林青扶额，伸手将鱼盘扯了过来，小七游戏被破坏，马上一脸凶样地看着罪魁祸首。

林青笑道：“你这个太小，不好玩，明儿个让人给你送个大的。”

小七乌溜溜的眼睛一亮，马上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林青喜欢这么识时务的孩子，当下说道：“回宫，去把你辰王哥哥叫出来，我们去找人掐架。”

………

第二日下午，一个披着红绸的马车队塞满了整个长安街，许是下人偷懒，车上的一个箱子挣脱绳索掉了下来，箱子滚落在地，居然将外头的锁头砸开，滚出了里头金灿灿的金元宝！

人群一下子便轰炸开了，有胆大的想直接冲过去抢，毕竟只要拿到一个就是两辈子都不用干活了。

有一人带头，原本跃跃欲试的百姓便骚动起来，很快便人挤人挤成一团，吃好这支队伍带可打手，很快就将百姓们隔在外头，队伍前面的一个青年人高声喊道：“各位别哄抢，这是顾怜怜顾大人送到杜尚书家的赔罪礼，顾大人前儿个娶了杜尚书的宝贝女儿，然而顾大人心系百姓，主动请缨离开京城到偏僻的山脚旮旯当父母官，可怜娇滴滴的大小姐，刚刚成婚就要离开父母随着新婚丈夫奔波。顾怜怜大人心中不忍，这才将攒了半辈子的积蓄，找了朋友借了银子到杜家请罪！”

百姓极其容易受到挑拨，更何况是冲着“为民请命”这四个字的父母官，看着金元宝一个个被收了起来，得银子无望的人群便把所有的精力都释放在另一件事情上。

那青年人极其会调动情绪：“大家难道能啃这原本便不好过的青天大老爷的喊血吗？”

“不能不能！”

“大家愿为顾大人请命吗？”

“愿意愿意！”

喊声整齐划一，青年人勾起嘴角，驾着马往杜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