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人都焦急地等着,林紫菀站在一旁看着华岳施针。
“着究竟能不能治好,什么时候能治好?”李泗滨控制不住问着。
华岳白了他一眼,道:“这可说不好。我这一针下去若是开窍醒神,一下子便把堵着的神窍开了,那过一会儿她便能与你好好说话了,若是你们再絮絮叨叨打扰老夫,就得用其他的法子费更多的心力刺激。”
林紫菀拦住李泗滨,华岳如今不在朝为官,说话更是没有什么顾忌。这两人这几年一个变得越发散漫一个脾气越来越大,实在是不适合待在一起。
“菀儿妹子,来,拿着这根针,帮老夫,让老夫看看五年过去你的医术有没有荒废!”
林紫菀笑了笑,道:“不敢。”
林紫菀从华岳的医袋子之中拿出一根细一寸长的金针,绕到了杜月笙头顶处。
“哎哎哎,华神医,你不是神医嘛?这医人可不是开玩笑的,不是说一个不小心人就醒不过来了么?怎么你不自己动手还得劳烦我们林兄?”李泗滨开麦道。
“这不能怪他,他也是紧张顾夫人的伤势。”赵潜忙替李泗滨找面子。
“真该紧张就应当闭上那张嘴!实在闭不上就给老夫出去!”华岳骂得李泗滨面红耳赤,看着将人之间确实严肃起来,便闭上了嘴。
华岳笑道:“丫头,你可别怯,一分怯七分输啊。”
林紫菀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一次成功!”
她要替顾怜怜报仇!
……………
日落满天彩霞,林紫菀几人面容凝重,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可没有一个人感觉到饿。
就连一向沉不住气的李泗滨也十分安静。
“相公,相公……”
声音很低,慢慢就像是惊醒一般,杜月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冷汗直流。
“月笙月笙,是我们,是我们,你别害怕。”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杜月笙眼神迷茫地看了看一屋子的人,恍若隔世。
“林大哥,辰王殿下,卫小世子,是你们啊……怎么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呢?”杜月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认不太出来了。不过,怜怜呢?”
几个人一愣,面面相觑。
林紫菀走上前,抱住杜月笙。杜月笙神色骤变,身子震动。
“月笙,月笙,我们需要冷静,我知道你刚刚醒过来可能不愿意接受现实,但我们需要冷静……”
她突然觉得自己说的一切都很无力,自己失去怜怜之后都非常受不了,又何况是杜月笙。
“林大哥,林大哥,她晕过去了!”
杜月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自己推开门出来的时候眼睛虽然红肿,但是神色还算是平静。
等她走近,林紫菀才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她一惊,忙上上下下地看着杜月笙。
杜月笙摇了摇头,苍白的脸色略微扯出一抹善意的笑,脸上被烧得坑坑洼洼的地方被半块面纱遮住。
她抬起右手,露出掩盖在袖子中的一小管纸片,应该不会纸片,而是浸了鲜血洗浸之后的羊皮纸。
“不用看了,我很好。”
看着她略微有些奇怪的走路姿势,林紫菀想起她大腿内侧的那块伤痕,沉默地点了点头。
羊皮纸卷得很实,撑开之后直接横贯了整张书桌。
一手熟悉的小楷让林紫菀李泗滨两人顿时呼吸困难。
杜月笙的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但还是不断地往下掉着泪水,似乎是要把她这五年时间迷迷糊糊未曾掉落的泪流完。
“事情发生之前,怜怜已经要同我和离,可他并没有讲清缘由,我自然不可能放手。”
林紫菀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也知道,当年收到月笙的书信,我曾经连夜赶往福建。”
杜月笙道:“林大哥,不,郡王妃来了之后我同相公重归于好,过回了以往的日子,三四个月过去了,我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行动非常不方便,大夫建议相公应当从书房搬回卧室,也方便我生产。”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相公答应了在我怀孕的这段时间,与相公都是分房睡,我不爱走,怀孕了容易感到疲累,所以每天夜里都会吩咐贴身的丫鬟送夜宵过去,那段时日,我还以为他是因着我怀孕了另找了别人,后来问了守在书房外的侍卫,才知道丫鬟每次都只是把东西送到门外,再由小厮送进去,连人都没有见过。”
“那时候我们闹得紧,我居然也没好好问他。”杜月笙禁不住捂住脸痛哭出声。
屋子是死一般的沉寂,那蝇头小楷不偏不倚不慌不忙工工整整地陈述着作者亲身经历的事。
他把他受太子威胁、胁迫甚至强迫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他短暂的沉默和袖手旁观只不过是身为男子的尊严无法让他雌伏他人,后来深入陷境收留证据只因为最好的朋友嘴里的一句正义,无奈与杜月笙和离只不过是担心妻儿受到连累,一个堂堂正正有妻有儿的读书人遭此侮辱却还无时无刻担忧着身边的所有人,为每个人考虑。
“啪!”林紫菀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她紧握双手,眼眶发红。
杜月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人死不能复生,郡王妃不必如此。”
卫郦抓住了林紫菀的手,问道:“顾夫人,你可还记得顾府灭门的情形?为何您会变成如此模样?”
杜月笙轻轻一笑,笑容有些撕心裂肺的痛意。
“果然是卫小世子,说话总是那般一针见血。”
她顿了顿,眼神闪过挣扎和痛苦,道:“那天夜里我刚好出门看花灯,我已经许久没有自己出去看花灯了,好像带着丫鬟出去走一走便能回到少女时期的轻松畅快来。”
“可惜我错了,浓烟一阵又一阵从顾府冒出的时候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我的丈夫,我的未满月的孩儿平安顺遂!可惜啊……”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哽咽了几下,突然眼带希望地盯着林紫菀,那眼神好像要活生生把她盯出两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