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对,你毕竟是她的女儿,我不该瞒你。”郁老太太叹了口气,“郁远秋的确就是苏采苓。”
“当年你的亲外祖母,苏老太太是我的手帕交,我们俩出嫁以后也常有来往,彼此都熟得很。当时皇上选秀女看中了你母亲,你母亲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骨子里却烈得很,不愿做皇帝的女人。当时你外祖母还和我抱怨过许多次,她也很担忧。
“结果没过几天,苏家就秘密把你母亲送了来,对外宣称她暴毙了。那时候皇帝还顾忌着些,虽是动了杀心但也只是把你外祖家发配了。临走时,苏老太太还给我留了封信,让郁家快快收手,这帝畿不是个好地方,也不要让苏采苓出去露面,免得被人察觉。”
“可,这没理由啊!不会只因为我母亲不想嫁皇帝苏家就摆这么大一个局吧,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自己的猜测被证实,纪琴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觉得事情愈来愈复杂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原因,你可以自己去问苏家人。”
“他们不是在发配的途中遇刺身亡了吗?”
郁老太太很严肃:“那是假死,那场刺杀是他们自己安排的。现在他们应该在西海隐居了。”说完这一切,老太太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看起来疲惫极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她站了起来。
“你母亲真是聪明得很,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吧。她说,如果她的孩子知道了这些,就把信物给他。”
“这是……”纪琴怔怔地望着老太太取出来的镯子。
“极品黑玛瑙做的无事牌,你母亲一出生就给她打了,希望她一辈子能平安顺遂。”她叹了口气,“戴在身上也不惹眼,去西海的时候带着,找人容易些。”
“谢谢。”纪琴这一句可谓是真心实意。
“孩子,你要记住,”郁老太太说着,竟流下了眼泪,“我早已把你的母亲当做我的亲生女儿,你也是我的亲外孙女。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外祖母,郁家也一直是你的外祖家,永远支持着你。不管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吧。只要我安凝黛在一天,就绝不让人欺你一丝!”
“祖母!我都懂的……”
祖孙二人抱在一起,都没有说话。
——
“柳玥,快快!收拾好东西,城门一开咱们就走!”
天还没亮,纪琴正在打包药材,一旁睡眼惺忪的柳玥手忙脚乱地装了些银票,又带了点衣服,整个人还不大清醒,居然拿了两只完全不一样的鞋子就要往脚上套,一边套还一边嘟嘟囔囔:“怎么这样急啊,主子您背上的伤还没养好呢。”
“嘘,你不懂!我在躲人呢。”
“谁啊,允王?”柳玥倒是听话地把声音压低了些。
姜允?不提他纪琴都快忘了这号人了。上次她可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以他的骄傲,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当然不是。是我师父啦!咱们得悄悄地,玉雪楼里的人也不要惊动,防止我师父找过来。”纪琴像做贼似的。
柳玥倒是清醒了:“主子你怎么那么怕你师父啊?我看你师父人挺好的,多关心你啊。”
“他要是知道我背着他溜去西海,肯定也要跟过来的。老是让他帮忙,我不就太没用了吗?感觉他老把我当小孩儿看。”纪琴有点忿忿,心情也有些低落。感觉自己对晏淮一点吸引力也没有,还是挺挫败的。
“那你师父要是找不到你,不会很着急吗?”
“哼……我才不管他呢。”纪琴有些犹豫,晏淮对她的好她心里都清楚,这么做好像确实不大妥当。更何况刚刚动心的小姑娘又怎么舍得一个多月不见自己心上人一面呢?
柳玥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是又犯难了。
罢了,该给她点时间想想清楚。
“柳妈妈,不……不好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急匆匆地闯进了纪琴的房间,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两人不禁愣了愣。
“莽莽撞撞,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柳玥训斥道。
小丫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事:“不是,柳妈妈,有一伙人来我们这儿找麻烦!说我们什么扰乱朝纲,迷惑官员,要砸了玉雪楼,还要报官……”
“什么!”柳玥的脾气暴得很,就差撸起袖子冲出去了。纪琴连忙拉住了她,转头对还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叫了句:“你先下去吧,让大家稍安勿躁。”
“是。”
“主子,你听听他们说的什么鬼话……”
“柳玥,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纪琴捂住了柳玥的嘴,“你先换套衣服,等会带着行李雇辆马车在城门外等我,这件事情我来处理。”看见她又想说些什么,纪琴摇了摇头:“这是命令,我有把握保住玉雪楼然后全身而退。”
——
“几位一大早来我这玉雪楼做什么,我们还没开门呢。”纪琴走出了大门,声音明亮。
“小娘们,这里没你的事!叫你们东家出来!”领头的那人看起来凶神恶煞,说话也粗野得很。
“不好意思,想见我们东家,你们还不够格。”纪琴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这都听不懂呀,”纪琴咯咯笑了起来,“你们不配啊。”
“大哥……”“闭嘴!”那领头的打量着纪琴,“咱们也不急,就在这儿等着。过会官兵来了,看着小娘皮横什么横。”
“那几位就在门外站着吧,小女先回去休息了。”纪琴说着就打了个哈欠,关了门回去睡觉了。
“大哥!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纪琴进了自己房间还听见那群人在下面叫骂,她也无所谓。天气已经凉了,他们在下面吹吹风应该能清醒一点吧。
真可惜,不能早些走了。
纪琴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
等她再起来,天已大亮,玉雪楼门口聚了一堆人,还有些府兵。纪琴稍微梳洗一番,准备下楼会会他们。
“李军统,这么早来我们玉雪楼做什么呀。”纪琴面上做出一副笑脸,懒懒地开口道。
“有人举报说你们玉雪楼扰乱朝纲,我等前来搜查。”李军统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手一挥就要让手下进去。纪琴走到大门口,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李军统这样就不好了,我们楼里都是女子,你们又能搜出个什么来呢。”
李军统冷笑一声:“不搜搜看,谁又知道呢。就你们也好意思说是女子,不过是一堆破鞋罢了。”
“李军统可不能乱讲啊,我们楼里所有女子都是清白之身呢。入楼的时候大家都点了守宫砂,大人若是不信,自是可以派个有经验的嬷嬷来检查。”纪琴笑出了声。
区区一个小军统,哪能请到嬷嬷?不过是讽讽他罢了。
“至于说我们扰乱朝纲,不知有什么证据?又是哪位大人报的官呢。”
想他李军统竟被区区一个妓女拦在外面,活了这么多年脸都在今天丢光了。
“证据自然是要搜了。”
“身为军统,连天禹律法都没记熟么,您这样做,回头我们也是可以跟御史大人投状子参你呢。”
“放肆!”
纪琴掸了掸落在衣裙上的灰:“扰乱朝纲,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咱们楼中女子和客人就喝喝茶,说说话,要说我们有本事蛊惑大臣们,我们又图个什么呢?这些年朝廷对青楼的态度并不好,也没见哪个大人被‘蛊惑’了替我们说话啊。咱们玉雪楼,收留的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旁的不求,只图安稳度过一生。荣华富贵、权利荣耀都是不求的,就算我们已与世无争,还是有人要针对我们吗?”说到动情之处,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李军统,您何必如此呢,”一蓝袍男子从人群中走了进来,“若说她们有这本事和野心,在下也是不信的。”
“又是谁!”李军统恼羞成怒,一转身看见那男人拿着把扇子,风流倜傥。周围不少人已认出他来。
“李公子。”纪琴朝那男人一礼,有些感激。
“是李胥!就那个被圣上夸奖的大才子!”围观的百姓们已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李公子还是不要插一脚了吧,小心惹得一身腥。”李军统从鼻子里哼一声,他向来看不起这种读书的。装什么淡泊清高,不还是要柴米油盐、为五斗米折腰?偏偏大家还对他们尊敬得很。
“在下只是看不惯一群官兵欺负弱女子罢了。更何况溱毓姑娘还是在下的红颜知己呢,”李胥转向围观的百姓,“在下以自己的名誉为姑娘担保,姑娘与我们这一群文人关系都好得很,才气不在我之下,是万万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倒是李军统,一直不肯说是哪位报的官,不知这又是为何呢。”
“这……”李军统有些慌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报复!”
这话说出来,就是边上围观的百姓也笑了起来,看向府兵的眼神也鄙夷了起来。李军统一急,那名字就脱口而出。
“是翰林院谢大人,说你们品行不端!我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