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红真的烈,徐来喝下第一口,把他的眼泪都呛出来了。
徐来去的不是什么高档有酒楼,只是路边最常见的小馆,来这里的客人通常不会是有钱人。
坐在徐来对面的是一个陇西老头,皮肤又黑又亮,桌上摆着黄梁红,还有一碟卤花生和卤香干。
老头看着徐来的狼狈,呡了一口酒,磕了两粒花生,咂了咂嘴冲着徐来笑道:“后生,外地来的吧?”
老头虽未明说,但言下之意,一般人喝不惯高梁红,更受不了它的那股烈劲。
徐来可是个好酒的人,喝酒的人最受不得别人半点刺激,听了老头的话,徐来二话没说,端起酒碗,硬生生地喝下了一大碗。
徐来扯过衣袖擦了擦嘴,冲着老头挑衅地挑了一下眉毛。
就算是陇西当地人也没有像徐来这样喝高梁红的,老头干咳了两声,转回身悠悠说道:“还是年轻好啊!”
初入口时,又辣又呛,可是多喝上几口,便会爱上这种滋味,徐来不知不觉喝了整整一坛,最后直接醉倒在酒桌上,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只喝过一次,徐来便爱上高梁红,在他回神影门时,驮了整整八坛,因为他实在找不到马背上还有什么地方能再多放下一坛酒,这八坛中还有一坛是他捧在怀里的。
徐来就这样慢慢悠悠,晕晕呼呼地赶回京城,当他到达京城之时,距他离开陇西已经过去十天了。
清晨,路上行人不多,夜晚的霜雾还未完全散去,一阵微风吹过,有一种透骨的凉意。
八坛酒早已被徐来喝个精光,其中有一坛不小心撞碎了,还让徐来心疼了好久。
高梁酒不单是入口时辣,后劲也特别的足。
徐来腹中空空,头疼欲裂,在距离神影门一个街道的巷子口,徐来翻身下马,走到了一个包子铺前。
蒸笼上冒着热腾腾的白烟,徐来把头伸进烟雾中,狠狠地吸了一口,肚子里立马传来一阵“咕咕”声。
老张头正在收拾上一桌客人留下的碗筷,隔着白烟还未仔细瞟一眼徐来,便一边收拾一边高声招呼:“客官,里边坐,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刚开锅的羊杂汤,您想吃点什么?”
徐来一屁股坐到老张头刚收拾好的桌子前。
老张头看着徐来,笑得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打起了褶子:“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小爷,您今天还是老三样,十个包子,一碗羊杂汤,再来一碟小咸菜?”
徐来一只手扶着脑袋,一只手摆了摆:“不,来二十个包子,两碗羊杂汤,不要咸菜!”
老张头有点吃惊地问道:“这可是您平日两倍的量,小爷您吃的完?”
徐来催促道:“你尽量拿来就是。”
老张打开蒸笼,挑出了二十个个头最大的包子,又从翻滚的汤锅里盛出满满两大碗羊杂汤。
徐来当着老张的面,还真就把这二十个包子,两碗羊杂汤吃的干干净净。
放下手里的空碗,徐来长舒了一口气,大声叫道:“踏实……舒坦……”
老张头倚着灶台冲着徐来在笑,看着徐来这般风卷残云的吃像,老张头看着打心眼里高兴,早个二十年他自个饿极了,吃起东西来也是这副德行,现在就算是饿上三天也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老张头走到桌前一边收拾一边问道:“有日子没见徐小爷了,估摸着有大半个月了吧!”
填饱了肚子,徐来也来了精神,脑袋也不觉得疼了:“出了趟远门。”说罢徐来往桌子上扔下了一钱银子。
老张头没有伸手去拿那锭碎银子,他冲着徐来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够……二两银子!”
徐来刚扔下银子,起身要走,听到老张头的话,徐来又坐了回去。
徐来在老张头这里吃了快五年的包子,中间只涨过两回价,这一钱银子付二十个包子和两碗羊杂汤绰绰有余。
徐来看着笑哈哈的老张头:“我出门这大半个月,你又涨价了?”
老张头摇了摇头:“没有,包子还是两个铜板一个,羊杂汤五个铜板一碗,咸菜本就是送的不要钱。”
徐来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今天我吃的包子,喝的汤用料有讲究?”
老张头又摇了摇头:“没有,与往常一样,包子里的肉馅,还有羊杂都是前一天从李屠户那里拿来的,虽不是什么上等好料,都算得上新鲜。”
徐来用手指在桌子上的碎银前敲了两下:“难道是我算错了?”
老张还是摇了摇头:“徐小爷给的这锭碎银子,还能再来五个包子,外加一碗羊杂汤。”
徐来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一没涨价,二没换料,三我没少给钱,你为什么要找我要二两银子呢?”
老张头笑着应道:“四天前,靳大爷带着一班小爷在我这铺子里吃过早饭,靳大爷走时没有付钱,他说徐小爷不出五日一定会来我这里替他们结账的。算上徐小爷刚才给的这一钱银子,不多不少刚好还差二两银子。”说罢老张头一只手托在桌沿下面,另一只手轻轻一扫,碎银滚落到老张头的手心里,老张头反手往腰间一抹,将碎银塞进腰带里。
徐来暗骂了一声,伸手往怀里摸了两下,他的钱都让他拿去买高梁红了,最后这一钱银子还是他早就计划好特意留下来的,不然这一钱银子早就被他在路上花干净了。
现在就算是把徐来全身上下扒个精光也找不出一枚铜板了,徐来知道只要他开口赊账,老张头一定会答应。
虽说与老张头都是老相识,可是吃饭赊账这种事,徐来向来不会做,因为说不准哪一天他就要出趟远门,而且还不知道这次出门还能不能回来把赊过的账还回去。
徐来低下头突然看到自己手指上的那枚玉扳指,他取下玉扳指往桌上一放:“就用它抵饭钱了!”
老张头看着玉扳指忙摆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
徐来问道:“怎么……你赚它不够?”
老张头忙摇了摇头:“不……不……不,太贵重了!”
徐来哈哈一笑:“一个把玩的玩意儿,值不得几个大钱,我也玩腻了,你就收下吧!”说完徐来翻身上马,脚往马肚子上轻轻一磕,直奔神影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