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飞是主人，徐来是客人，虽说徐来跟着许墨礼去过不少排场盛大的宴席，可是他还是头一次坐上上宾位，而且还是与柳一飞四目相对，徐来不免有些不太自在。

柳一飞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你叫徐来，可是清风徐来中的徐来？”

徐来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只要听到自己名字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想到这个词吧。

柳一飞笑着点头称赞：“好名字！”

徐来歪着嘴苦笑一声：“怎么有那么多的人听到我的名字都说是好名字，可是在我看来，我的名字太俗了，我甚至认为我爹就是因为偷懒才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柳一飞哈哈大笑了一声：“有道是，大俗即大雅，令尊是一位有大智慧的人啊！”

徐来心中明白柳一飞是在跟自己套近乎，他揉了揉肚子，懒得搭柳一飞，心里暗骂道：说好的请人吃饭，就该有饭吃才对，现在酒菜全无，尽扯些不着边的话，柳一飞这个老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难怪师父不愿意来呢！

徐来这头刚骂完柳一飞，只见栈桥那头出现一群风姿绰约的姑娘。

四个热荤，四个冷盘，四个小炒，四个凉拌，摆放在用纯银打造的小龙凤雕花六寸四足盘中，十六个窄衣罗裙的小丫头用双手托上来。

小丫头们衣领大开，露出漂亮的锁骨，白净的肩头，还有若隐若现的坚实胸脯。

菜是“天香居”的，不用尝，光看这精致的摆盘，全京城除了皇家御膳也只剩“天香居”才有这种手笔，坊间甚至流传“天香居”上菜的规格就是照着皇家御膳搬过来的，吃一顿“天香居”的菜，过一天当皇帝的瘾。

京城里权贵若是想要托人办事，“天香居”必然首选，因此“天香居”常年客满，想要订席，最快也要排到两个月之后。还有人说这“天香居”的幕后老板就是那个深居简出的十王爷。

徐来不过二十出头，本是血气方刚，可是对那十六个小丫头，他却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倒是盯着满桌子的菜，口水都要流出来的。

紧跟在小丫头身后走进来的是两个青衣少年，他们二人怀中都抱着一坛酒。

徐来伸长了脖子，深吸一口气，酒是“谪仙居”的陈年花雕，泥封未启便已香气四溢，据说开封之后，可香飘十里。

徐来盯着面前的那坛花雕，眼睛都亮了，更加有神。

柳一飞满上一杯酒，冲着徐来笑道：“徐兄弟，来者是客，我敬你一杯。”

柳一飞的话说的亲切又自然，透着一股真诚。

徐来心中冲着柳一飞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柳一飞的岁数都能当他的爹了，却能与徐来以兄弟相称，真是脸皮有够厚的。

徐来拍开泥封倒出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花雕醇香绵柔，与徐来在陇西喝过的高梁红，截然不同。

花雕好似经历江湖事，藏器于身的老者，而高梁红就像是初出江湖的莽撞少年，没有优劣之分，只在喝酒人的口味之别。

要说花雕唯一一个优势，那便是无论前一夜喝了多少，第二天醒来，头绝不会痛。因而京城权贵都很喜欢这个酒，纵然夜夜笙歌，酩酊大醉，但是第二日绝不误事。

像徐来这样的酒鬼自然能品出花雕中的奥妙，但是这一杯酒下肚却让他感觉不是滋味。

因为那十六个小丫头和两个青衣少年，摆好酒菜之后并未离去，而是环立在徐来和柳一飞身旁，准备随时伺候。

一个人吃饭、喝酒，却有十几双眼睛盯着你，这个滋味能好受吗？

徐来没有皇帝命，自是享不了这皇帝福。

徐来抬眼看向柳一飞，他却是毫不在意，这种小场面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或许他还认为这人排场不够大呢。

柳一飞身旁站着一个看眼睛就知道是一个很机灵的丫头，柳一飞微微使了个眼色，小丫头立刻夹起一块八宝鱼送到徐来碗里。

这个小丫头身子伏的很低，胆子很大，似乎什么也不怕，徐来看了她一眼，她的脸却又立刻红的像熟透的番茄，隔着两步之遥，都能让人感觉到她脸上的躁热。

柳一飞微微一笑：“徐兄弟快尝尝，鱼凉了就不好吃，万不可辜负了美人的心意。”

徐来夹起碗里的鱼肉，塞进嘴里，只感得味同嚼蜡一般，徐来立刻又灌进肚子里两杯酒。

现在徐来特别想念高梁红，那种又烈又呛的劲，好刺激刺激自己的脑袋。

可是这里不是陇西，没得高梁红，即便是有，也绝上不了台面。

徐来索性扔掉手里的酒杯，站起身抱起酒坛，往嘴里灌，他现在好像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喝水。就算喝水，也没有人像徐来这般喝法。

柳一飞微微皱眉，他实在搞不清楚，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思。

而环立四周的丫头们更是目瞪口呆，像徐来这样粗野的，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们一向伺候的可都是体面人，至少在喝醉前那些人都是体面人。

一坛花雕灌进徐来嘴里有大半，顺着他的脖颈流出来的也不少。

“砰……”徐来将空酒坛往桌上一放，打了个饱嗝，引得小丫头们一阵哄笑。

柳一飞厉声喝道：“不得无礼！”

转过脸来柳一飞冲着徐来笑道：“徐兄弟真是好酒量啊，豪爽……像你这般年轻却又如此豪爽的少年人可不多见啊！”

徐来指着柳一飞面的的酒坛笑哈哈地说道：“要不你也试试？”

柳一飞笑着摇了摇头：“我若是再年轻十岁，定然与你拼个你死我活，分个高下。”

徐来大笑两声：“菜也尝了，酒也喝了，这顿饭我算是吃饱了，多谢柳掌门盛情款待，在下就不在此处讨扰，先告辞了！”

柳一飞自知徐来今晚留不住，他起身拱手相送：“虽是初次相见，我却对徐兄弟一见如故，日后可要常来往啊！”

看着徐来的身影消失在栈桥外，柳一飞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那个机灵的小丫头，立刻倒了一杯酒送到柳一飞面前，娇声说道：“柳爷再喝杯酒吧！”

柳一飞一掌拍下小丫头手里的酒杯，怒喝一声：“把桌上的酒菜，全都倒掉喂猪！”

说罢柳一飞一身怒气，大步流星地往后院方向走去。

这群丫头们上菜不快，收拾时手脚却是麻利，一眨眼的功夫，阁中便被清理的一尘不染，就连地上的酒渍也被擦得干干净净，就像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