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字缓慢落定,仿若是清晨远山传来的重鼓声,曲径幽路、青白拂尘道袍,妖物在枝头嬉戏,一记古寺铜鼓重重的回荡在脑海里,鼓声哀鸣,藏弦花妖浑身血液似凝固,刹那间戾气平息,瞳孔放空,变得安静。
“妖物修仙本该是向善。”陨泽款款而谈,神情肃穆,“若你残害生灵得来这份殊荣,即使你位列仙班,骨子里却仍是妖物,平添罪孽,思极那些无辜百姓的模样,夜不能寐。”
藏弦花盛开在荒山野岭,面朝五行八作,夜间孤芳自赏,绽开出艳丽异常的花瓣,不喜朝阳,性静,所修炼成人形的藏弦花妖本性亦是不坏的,大多皆是安静内敛的小家碧玉,或是妖媚单纯的绝色佳人,无一例外的是,草木修炼成的妖物极易心软。
妖之初,生于乱世,通晓天地乾坤万象。形体莫测,修炼成人形则选雌雄。草木大多皆为女子,飞禽走兽大多皆为男子,容颜秀丽,因未能窥得俗世,心智纯良,不晓世事,所谓残害生灵以求成仙,不过是一个执念。
“你为何非要成仙?”陨泽不解,藏弦花妖修炼百年,性子纯良,若是能一心向善,成仙亦是不难的,只不过是百年,对于妖物来说,百年是弹指一挥间,大好前程不该就此断绝,她实在没有理由会作恶多端。
藏弦花妖被陨泽点拨,知晓犯下滔天大错,青丝如流水倾泻在地面,她长伏及地,后背肌肤如同破碎的纸片翻飞,化作满天流萤消逝,已是精疲力尽,垂下眼帘,似乎是年数久远,记不得,低头想了想,落泪无声。
“我,我想起来了。”藏弦花妖颤抖着声线,苍白的肌肤仿若是破碎的纸片,在风中飘零如一叶孤舟,姣好的容颜滑落两行清泪,“我爱上了一个凡间的书生,他说要娶我的,只是不喜我是妖物,不能娶我为妻。”五号5hxs
岁月如歌,妖物被遗弃在过往云烟,满身孤寂的守在山巅闲看人间万盏灯火,记忆消失殆尽,记不得那些悲伤的、快乐的往事,那种感觉却没有磨灭,残留在心底,她唯一记得的,或是执念,就只有所谓的荆郎。
荆郎不知是何人,却是放在心尖上最重要的人,因为这荆郎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藏弦花妖却为此等候多年,甚至执念入魔,残害生灵只为成仙,求以和那荆郎名正言顺的做一对平凡夫妻,长相厮守,共济白头。
陨泽沉默不语,人妖殊途,料定结局,就连花夭离亦是忍不住侧头去看她,藏弦花妖凄婉的笑了,像是彻底想起那被她所故意遗弃的记忆,两颊滑落如珠的泪水,似坠非坠,明眸皓齿,露出沾染着鲜血的糯白贝齿,眼眸含水如柔波。
“我起初修炼成人形被他撞见了,那时他说从未见过我这般模样的姑娘家,和我欢好说要娶我,我信了,可是他后来又说他们凡人不喜妖物,他娶不了我,也不能带我走。”
“他让我在这里修炼,待到百年后再来寻他,我等他等了太久,都记不得等了多久,我只知道我要成仙,我要寻他,一时入魔,便和那器灵勾通,残害生灵,引诱过往的道士。”
“是我错了,是我自欺欺人。”藏弦花妖痴痴的大笑,脸颊滚落豆大的泪珠,如若大梦初醒,摇头叹道:“凡人的话怎可相信,说什么凡人不喜妖物,说白了就是他不喜我这个妖物罢了,等百年再去寻他,怕也只剩下一堆枯骨,终究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