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本以为，因为牛牛的母亲，她难免会对他心有芥蒂，可是，看到他后，这点芥蒂早就随着他一声接一声的姐姐烟消云散了。

她捏了捏牛牛肉嘟嘟的小脸蛋，觉得手感不错，又忍不住再捏了捏。

“姐，你是不是害怕啊？”

牛牛在不知道被林淼捏了多少下后，终于怯怯开口。

林淼有些心虚：“很明显吗？”

牛牛揉了揉脸：“哥哥说，姐姐和我一样，要是紧张害怕的时候，会忍不住想捏东西。”

林淼扶额：“你哥哥还说了我什么？”

牛牛觑着林淼的脸色，求生欲爆棚：“哥哥说，姐姐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姐姐是最厉害的医生，还说姐姐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孩子，还有……”

他如数家珍般，吹着林淼的彩虹屁。

林淼心想，这是我吗？是的吧？

但是，就算这是事实，章黎溪会是说这些话的人吗？

她有些不敢想。

“姐姐……”牛牛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凑到林淼耳边，“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林淼其实刚刚一路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有时要值夜班，让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好，一时半会，她也找不到能让她放心的保姆，最重要的是，她身边最近并不安全，若是那群人知道牛牛是林慕深的孩子，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紧紧地抱着牛牛：“牛牛，姐姐答应你，等这件事忙完，我一定把你接回来。”

“那姐姐你什么时候忙完呢……”

林淼被问住了。

她连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活到最后，都还不知道。

以前，自己孑然一身，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大不了一死，所有的计划，都是不留后路，孤注一掷。

可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变了，有了金奇，有了牛牛，甚至还有章黎溪，她有些舍不得死了。

“林小姐，小少爷，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牛牛还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姐姐答应你，等你上小学了，我就接你回家，好不好……”

“真的？”

林淼点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真的。”

章家距离星省不远，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她到章家时，天还没有黑，夕阳照在章家大宅上，显得温暖而静谧。

刚下车，她便看到有一个人等在门口，朝这边张望。

那位女人穿着驼色风衣，举手投足间，有股浑然天成的优雅自若。

牛牛看到门口的人，眼前一亮，他松开林淼的手，朝那人飞奔过去。

“阿姨，你等我很久了吧？”

牛牛扑到黎蓉怀里，沈蓉笑盈盈地抱起他，“吃饭了吗？”

牛牛点点头：“吃了，姐姐食堂里的菜很好吃呢！我吃了好多好多，你摸摸我肚子，现在还鼓鼓的”

沈蓉闻言，配合地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哇，真的，怪不得我觉得牛牛又重了。”

她温柔地看着牛牛，好像怀里的孩子是自己的稀世珍宝。

牛牛看黎蓉抱他有些吃力，懂事地从黎蓉怀里下来。

“对了，牛牛，你的美术老师来了，正在等你呢！

牛牛从小便喜欢绘画，闻言两眼放光，兴冲冲地往屋里跑，跑到一半，他想起什么，又倒了回来，他扯了扯林淼的衣角，眼巴巴地道：“姐姐，你可以等我下课后再走吗？”

林淼有些迟疑，章家住在郊外，如果等他下课再回去，那便有些晚了。

“林小姐，听说明天你休息？不如在这边住一晚再走？”

林淼愣了愣，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客套或勉强的情绪，但黎蓉嘴角含笑，眼神清澈，好像是真心希望她留下来。

“阿姨，真的吗，姐姐可以留下来住一晚吗？”

黎蓉点头，牛牛转而看向她。

林淼弯下腰，看他期盼不已的样子，错开目光：“牛牛，姐姐明天虽然不用上班，但是我早上还有事，今天不能住这里。”

小家伙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林淼心头一软，连忙哄道：“姐姐后天也休息，明天接你到我家住，好吗？”

“真的”

林淼点点头。

小家伙得了承诺，这才开开心心地去上课。

见他走远，林淼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字画，“阿姨，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照顾牛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这是一点见面礼。”

沈蓉笑了笑，她的笑容让林淼有些恍惚，论长相，章黎溪应该是像父亲多一些，但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和沈蓉有几分神似，林淼一时有些走神。

“我和黎溪他爸都退休了，若不是有这个孩子在，日子指不定多无聊呢！”

她见林淼坚持，也不客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画：“这不是……这么宝贵的画，应该是你外婆生前的珍藏吧？”

林淼点点头：“阿姨，看样子您也是爱画之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外婆若是在世，也会很乐意将这副画赠予您的。”

沈蓉叹了一口气：“我的美术老师，是慕老师的同学，她曾经说过，慕老师的画功，远在她之上……若非……”

若非外公入狱……不过，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外婆和黎蓉还有这层渊源。

林淼也没多在这一点上多问，她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阿姨，我想抚养牛牛……”

沈蓉的注意力从画上转移，脸上明显有些不舍。

林淼又赶忙说道：“当然，不是现在，我不知道章先生有没有跟您说，最近我身边不太安全……”

沈蓉点了点头，听到她称呼章黎溪为“章先生”，心里有些幸灾乐祸，敢情儿子忙活到现在，还可怜兮兮地连个名分都没有，叫他平时一副生人莫近的高冷样。

不过，到底是亲妈，沈蓉还劝道：“其实你还年轻，又没有结婚，带个孩子始终不方便，等你有了男朋友，和他商量商量，若是他可以接受，再把牛牛接过去。”

接着，她又意有所指地道：“像黎溪啊，就很喜欢牛牛，他肯定不介意家里多一个孩子。”

林淼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阿姨，我身边就麻烦不断，你就不担心吗？”

她想，天底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健康，无病无虞，虽然莫广熙的母亲对她百般挑剔，说到底，也不过是担心身世复杂的她，拖累自己的儿子。

可沈蓉却摇了摇头：“林小姐，你跟我来。”

黎蓉带她走到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主要是黑白灰三色，和章家其他房间不同，它采用了水泥墙面，是典型的工业风，倒是很符合主人的个性。

黎蓉搬了一张凳子，走到书架前，见她站上去，林淼连忙扶住凳子，只见黎蓉拿出书架顶端的一个素描本，递给她。

她看到本子，心里有种猜想，连忙翻开。

素白的纸张上，有言笑晏晏的她，有忧心忡忡的她，有怒气冲冲的她，有悲伤流泪的她，喜怒哀乐，仿佛她的一颦一笑，已经被描摹了很多遍。

“看到这些画，谁能想到，十年前，黎溪连个鸡蛋都画不好呢？”

十年前，那正好是她高考结束，把画册放到章黎溪办公室的那一年。

“这是他画的第二本。”

见林淼有些疑惑，她解释道：“第一本，在他得知你谈恋爱了时，一把火烧了。五年前，你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他和你舅舅一时找不到你，可是他们任务在身，不能分心……”

“后来，你舅舅死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可心里又放不下……便只能画画了。”

沈蓉摸了摸她的头发，慈爱地看着她。

“林小姐，论身世复杂，黎溪他嫂子和你，不遑多让，但我们章家，不在乎，也不惧怕这些，我只在乎一件事，你心里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