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摇了摇头,把这丝想法甩了出去,笑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也免得到时候你一无所得,又反过来怪我。”
“不会的。无论如何,你在我心中,都是师傅。”
张文若摇了摇头,随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也就是说,只要我入了门,您就会承认我是您的徒弟了?”
江亭云一怔,随后点头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那就好。”
张文若松了口气,笑道:“那么,我会努力的。”
“嗯。”
江亭云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仅仅通过努力得到的吗?
他不知道。
不过,这总是个念想吧?
想到这里,他便是一笑,返身回到船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出来,举杯一饮而尽,斜了她一眼,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连忙点头:“嗯嗯!”
说罢,她便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做出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
“我要教给你的这门内功心法,名叫《忘忧决,而这首诗,便写在《忘忧决的前头。”
说罢,他便在月下边走边吟:“昔时持剑西行去,烈火黄沙煮酒熟。
大破贼寇三十人,救得村人不知数。
又有白面书生锈衣女,装作落魄文人俏寡妇。
被我金睛火眼识破后,吓得七魂六魄皆散去,一举妖孽除。
奈何,世上忧愁不可数,凡人怎可真挡住?纵我神剑无人敌,亦不堪,世事蹉跎将人输。
乃归乡里寻旧处,不曾想,乡音已改鬓毛衰,父母家人皆故去,旧识已全无。
乃隐山掘土成此墓,此生终老不复出,世上千言不复觉,半世成此书,白骨累此屋。”
念到这里,江亭云也有些感慨起来。
当初,他念到这首诗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这人还挺中二。
可是如今再读,却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了。
如今他已知道,这世间本无江湖,那么他诗中的中二故事,就真的只剩下中二了。
所谓的三十贼寇,就是三十个因为饥荒,吃不上饭的乌合之众罢了。
所谓的落魄书生锈衣女,其实就是两个玩仙人跳的兄妹组合而已。
而他为什么说世上忧愁不可数呢?大概是因为,有一天,他终于玩累了,意识到这种生活一点都没意思,于是“乃归乡里寻旧处”,可惜“父母家人皆故去,旧识已全无”。
这首诗最真实的,大概就是最后一句“半世成此书,白骨累此屋”了吧?
张文若怔怔地说道:“这是……祖师爷的生平吗?”
江亭云点了点头:“大概是。”
“这……还真是……”
张文若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可不是她想象中的剑侠的一生。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后悔了?”
“并没有。”
张文若摇了摇头,笑道:“不管怎么说,师祖他不还’昔年仗剑西行去’过吗?这就够了。而且,我觉得,他最后之所以’半世成此书,白骨累此屋’,不就是因为,他还想把这门武功传承下去吗?如果《忘忧决带给他的只有痛苦,那么,他是不是万万不会想着把它传下去的。”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从某方面来看,他不如她。
不过,在她的感染下,他的笑容也真挚了起来:“你能这么想,挺好的。那么,我接下来,便教给你具体的练气之法吧。”
“好。”
张文若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人有气,在脐下一寸三分处……”
江亭云认真地跟她讲解了一下,内气的入门之法。
内气的入门之法其实很简单,几句话就能够说清。
它难就难在,需要花很长时间来不间断地练习,而一般人如果不知道这个方法,是不可能无聊地坚持那个动作那么久的。
很快,他就讲完了:“好了,这就是《忘忧决的入门之法了,等你什么时候练出气感了,我再教你下一步。至于《凭虚剑,也不用急。反正,相比与《忘忧决,那东西简单得不行,什么时候都可以学。”
“好的,多谢师傅教诲。”
张文若朝他一鞠躬,随后便若有所思,神色间有些跃跃欲试。
江亭云笑道:“你进去船舱里面试一试吧?”
“嗯!”
张文若点了点头,很快就跑到船舱里去了。
江亭云看着她的背影,同样若有所思。
他为什么突然想着教她武功呢?
不就是想着,这个世界上既然没有江湖,那他就造一个江湖出来吗?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并不太现实,毕竟,他有经验——他之前那些弟子们,可没有谁入了门。
练气之法,是极需要天赋的。
而张文若也没有这这个天赋呢?
谁也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个念想不是?
这么想着,他便举杯喝了一口酒——随后他才发现,酒杯早已经空了。
他有些好笑,正想走进船舱,这时,眼睛的余光便注意到,有一艘船靠了过来。
“嗯?”
他有些意外,皱了皱眉头。
他伸手摸了一下腰间的长剑,便静静地看着那艘船。
之间,那艘船的船舱外面站着一个人,浑身皆白,特别醒目。
对面见他看过来,便拱了拱手,高声道:“方才听阁下吟诗,颇有所感,特来与阁下一见,不知可否?”
江亭云一怔,吟诗?
他想了想,便点头笑道:“可。”
于是,对面的画舫便加快了滑过来的速度。
两船相近后,对方一个跨步便跨了过来,笑道:“兄台好雅兴。”
这时,江亭云才好好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对方很高。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除此以外,对面的人还有眉骨突出,鼻梁高挺的特征。
总之,他不太像是中原人士,有点像是……西域那边的人?
“刚才那首诗,可是兄台所做?”
白衣人又问道。
“哦,不是。”
江亭云摇了摇头,说道:“是一位故人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