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云又跟她闲聊了几句,她这才跟他告别。离开时,她眼波流转地撇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进聚会的人群中去了。
对,这里看起来正在举行一场聚会,而且,从衣着上来看,这些人非富即贵。
此刻,因为落水的人已经救回来的缘故,宴会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宾客们重新杯觥交错、把酒言欢起来。
等到李持盈走远了之后,张洎突然说了一句:“你不认识她?”
江亭云微微一怔:“我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听过李持盈这个名字吗?”
江亭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张洎看着他,一顿一顿地说道:“她是当朝皇帝御妹……我这么说,你可想起来了?”
皇帝御妹?
江亭云闻言一怔,他的脑袋里一道闪电划过,一个模糊的信息从脑海深处猛地窜了出来。
玄宗皇帝御妹……不就是玉真公主吗?
说起来,这位玉真公主在后世还挺有名,而她之所以能为后世所知,全靠她与王维、李白两人之间似真似假的三角恋关系。
在真实历史上,她是否真的跟诗人们有过那么多风流韵事,已不可考,不过,在喜欢八卦的后人的口口相传之下,她与王维、李白三个的故事,俨然已经成了一段著名的宫廷艳史。
“你想起来了?”
张洎笑道。
“嗯。”
江亭云点了点头,有些不够意思地笑道:“我也是刚刚来长安,所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在日常生活中,谁能想到,自己偶然间遇到的一个人,会是当朝公主呢?
“哈哈。”
张洎笑道:“也是,毕竟,一般人可是见不到公主的。”
说着,他便伸手拍了拍江亭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说起来,你可知道,那位玉真公主,平生最喜欢结交翩翩少年,依我看,玉真公主对你……颇为看重啊!”
江亭云闻言一怔:“看重的意思是……”
“哈哈。”
张洎哈哈一笑,搪塞过去,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有些东西,意会就好。”
“……”
江亭云确实意会过来的,“看重”的就是看重的意思,意思就是,那位玉真公主想上他。
这么说虽然有些有些粗俗,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看来,这位玉真公主倒是跟后世的风流野史中一样,是个多情之人。
不过,她这种性子放在唐朝,也算不得什么异类。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开放的朝代,唐朝的女子,还没有三从四德的说法,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有相当的交际自由。
而且,彼时民间对于女性改嫁的态度也很宽容,唐朝公主的改嫁率乃历朝之最,达二十七人之多。
唐代的宫廷艳史,多如牛毛。
甚至,唐朝最有名的爱情故事,都是宫吧老哥最喜欢的牛头人——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可是很多小电影的热门题材。
因此,把玉真公主跟她们一比,也就洒洒水了。
“江兄,这边请。”
张洎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说道。
江亭云便跟着他,在一旁坐下。
张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举杯道:“请。”
“请。”
江亭云同样举起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之后,便仰头喝了一杯酒。
“好!江兄够爽快!”
张洎鼓掌道,随后,他又问道:“江兄之前说,自己不是京城本地人,前不久才刚刚过来,那么,你之前是哪里人?”
江亭云挑着一些能说的,跟他说了。
“这样啊……”
张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突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人,问道:“张兄,那位张小娘子,真的是你妹妹?”
张洎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是,她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妹,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
“你可千万别好奇。”
张洎警告道:“我妹妹这次回京,是回来定亲的,你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
“嗨,你就没意思了,我就是问问。”
那人有些心虚地撇过了脑袋。
张小娘子?回京?定亲?
江亭云闻言一怔,已经有了些猜测,只是,直接问人家妹妹的名字,有些太过奇怪了,因此,他也只好静观其变。
那人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妹妹剑法超群的事,可是确有其事?”
“什么剑法超群?”
张洎摇头失笑道:“她是我妹妹,我还不了解她吗?她小时候,连杀只鸡都不敢的,怎么敢杀人?”
江亭云闻言,心中一动:“你们所说的事是……”
张洎看了他一眼,好笑:“嗨,那就是一个没头没尾的传闻罢了,他们说,我妹妹在扬州,曾经手刃数十人,手拿一把长剑,从街头砍到街尾,见者无不胆寒。你说,这怎么可能嘛?”
“……”
你别说,这还真的是真的。
这种实事求是的传闻,还真是少见。
这时候,他已经基本能确定,那位张小娘子就是张文若了。
那么,这位张洎便是张文若的堂兄?宰相张说之子?
此刻,由不得他不感慨,这世间之事,还真是妙不可言。
他都已经决定不去联系那位张说张丞相了,没想到,转眼就遇到了张丞相之子。
那位仁兄听完张洎的话语后,不服道:“那怎么就是不实传言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不实传言?而且,哥哥就一定会了解妹妹的吗?难道你不知道,妹妹到了一定的年纪,是会变的吗?”
张洎无奈道:“好好好,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好了吧?那你跟我解释解释,我妹妹是怎么通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从一个连剑都没有摸过的少女,成为一名剑法高超的剑客的?更不用说,这世间本来也没有那种剑客了。”
“额……”
那位兄台一时语塞,随后狡辩道:“我听说,扬州有一名剑仙!舍妹说不定就是从那位剑仙哪里得来的剑法?”
“剑仙?这你又是听谁说的?”
“李白诗作《醉后忆秦淮河上仙人》,不就写得明明白白了吗?”
那位仁兄理直气壮。
没有人知道的是,他猜中了真相。
“额……”
张洎有些无语。
他捂着脑袋,想着应该怎么跟这位仁兄解释,诗歌只是诗歌罢了,里面写的东西不能完全当真。
要不然,曹植写的《洛神赋》怎么解释?
这世间真有洛神吗?
这时,他无意间撇了依旧在低头若有所思的江亭云一眼,心中一动,便笑着拍了拍江亭云的肩膀,说道:“说起来,这位江兄也是刚刚从扬州城过来,对于扬州城的事,在场的人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哦?”
那位兄台微微一怔,随后看向了江亭云,问道:“真的?江……江兄,你真的是扬州人?”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点头笑道:“算是吧,我在扬州生活了一年。”
“这样啊!”
那人猛地兴奋起来,说道:“那么,扬州有一位仙人、张小娘子剑法超群的事,可都是真的?”
“嗯……”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可能吧。”
“这样啊……”
那位仁兄有些失望,显然,这并不是他希望听到的答案。
因此,他很快就有些怅然地离开了,口中轻声说道:“这世间,怎么会没有仙人呢……”
等他走远之后,张洎才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这位兄台,可真是有趣。说起来,他也已经是大人,怎么还信这种事?”
江亭云撇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对于张文若的剑圣传说能流传得这么广,他依然有些惊异。
想来,这些传闻应该是当时逃出去的那些小混混们传开的,在他们眼中,张文若还真的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形象。
只不过,任这些京城子弟们讨论地多么热烈,也决计想不出,那传说中的张剑圣的师傅,就坐在他们面前吧?
这件事要是被他们知道了的话,估计还得吓一跳。
这么想着,他便在心里轻笑了一声。
“你们在聊什么呢?”
张洎还想再说什么,李持盈便走了过来,问道。
张洎见了她,微微一怔,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便锁了回去,转而看向了江亭云——玉真公主究竟想听谁说话,他还是知道的。
江亭云也没有拒绝,很快便说道:“我们聊了一下张兄堂妹的事……他们都说,那位张小娘子剑术超群。”
李持盈掩嘴轻笑:“文若啊,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所以说,你原来还认识她吗?
不过稍微一想,江亭云也能明白过来。
长安城的豪门圈子就那么大,她们之间互相认识,很正常。
此时,张洎才当捧哏道:“对嘛,玉真公主是不是也觉得,那完全就是虚构?文若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清楚吗?”
然而,李持盈只是浅浅一笑,说道:“世间之事,谁说得准呢?”
张洎闻言一怔,随后便明白过来。
这位玉真公主乃是一名女道士,而道士,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相信怪力乱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