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无觉间,我竟已在这段锲府上呆了两季之久。
木落秋黄,岁暮天寒。
倘若我说,其实我心肠不坏,有人会信么?
就连我那般仰慕的楚安,都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也活该无人愿意信我。
我暗藏歹心、凤袍藏针,害愉妃娘娘当众出丑,而后与她里应外合,给了段锲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替三皇子再争一席之地。
借助当官之人贪污胆怯地脾性,叫下人梓目替我背了全部的黑锅。
然后亲手送梓目魂去梁父、魄到蒿里。
我想梓目定是死得措手不及吧,自己纯良无害的主子竟是青面獠牙的怪物,换做是谁,都会目瞪口呆的。
再如何烂漫天真之人,也会有个黑暗的影子。
我悄悄试探了段锲,发现他并没有半点异样。一如往常,宠我惯我,赠我碧桃玉簪、带我游街赏乐。
即便如此,我依旧很好地完成着细作的本分。
向闻人彻讨要了安神迷药,我渐渐意识到,三皇子一定要我姐妹二人种有一人熟识药理的缘由了。
只怕日后,闻人将是我们霍乱王府的一记最烈的毒药。
我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一分不差地递了出去,眼见三皇子在朝堂上势如破竹,段锲却是分毫不急不躁。
当真是润玉高雅,璨华耀珠。
只是他每每看我的时候,那浓浓的情谊总让我有些愣神。
至于后来究竟是谁害了庶妃毁容,谁间接逼我禁足,我其实心有猜测。
丞相府那位嚣张跋扈的二小姐,终是被稻草压倒了。
只是可怜了我的两位贴身侍女。一个蜀锦泡得浑身浮肿,一个白桦死时七窍流血。
尽管白桦是害我之人派来的细作,可我仍对她恨不起来。
我与白桦,原是同病相怜、身不由己。
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不可不报、不能不报。
禁足的这些日子,楚安的确带给我许多惊喜。这个阳光顽劣的大男孩,成为我打发白日枯燥时光的依靠。
若是没有段锲,我当真很想同楚安白头偕老。
我忽然觉得被禁足是一件好事,既不用同那个矫揉造作的侧妃接触,又可以借口不作为,白日看楚安发明新奇物件,晚上与段锲互损互啄。
所以再收到暗信时,我多多少少有些不耐烦。
但我命不由我,生当衔环、死当结草,我无可奈何。
我“就近取材”,以那粗制滥造的黑炭为刀,借闻人彻之手暗害王妃的另一个贴身侍女申奚。如此一来,便可将闻人彻一举推到王妃身边。
王妃虽是苦命傀儡,却也是段锲在昌国的得力助手,三皇子自然不会放任。
每每看到闻人那般澄澈的眼眸,我都心如刀割。
身为长姐,我实在不愿她渐渐丢掉眼中的纯真,所以即使她最不喜我欺骗她,但我还是将“雪中送炭”的真相藏了起来。
姐姐已是满手鲜血的恶人,你就不要步了我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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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袍藏针暗害段锲在朝堂大挫,借机苦肉之计强博段锲怜悯之心,虚情假意骗来段锲夺权计划,再借刀杀人限制他与王妃氏族往来。
我忽然意识到,比起这位文雅如玉的王爷,我当真是不如狼虎。然而在缠绵温存之际,看着段锲眼神中满满的柔情,我只有一瞬的内疚。
也许我当真是没有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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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允诺低估了段锲对她的爱,也是段锲高估了允诺对他的爱。
她以为自己原是没有心的,后来才知道,只是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