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橙枫识错,孽缘还簌簌=
这日晚膳,允诺不准段锲吃得太饱,说是一会儿要去吃街边那家丸子铺的浮元子。
“能想到的人定不止你一人,那里必是人满为患,”段锲替允诺系好斗篷,笑着亲了她的嘴角,“你还要把他们都赶跑不成?”
“打赌么?”允诺扬起脸来,挑着被啃的嘴角挑衅他。
段锲见允诺这副模样,一挑双眉更乐了:“不必了,夫人所言,我自当全信。”
允诺被拥着出门,边走边解释道:“真的哇,我没有骗你的。那家铺子很小很小,本就不知名,花样还不多……”
“所以为何要去那家?”段锲招呼了跟在身边的白宏呈,后者了然,象征性地行了礼后转身离开。
“我偷偷教给他们一种酒酿莲花圆子!灌了酒糟,内外两层,浇热汤使其开放。”允诺笑眯眯凑了过来,“我觉得理论上定是可行的,就是我缺个下手罢了。”
“所以你便干脆请他人代劳?”段锲笑了,将允诺结于耳际的步摇流光细细分开来。
“那日我抄小路回府,碰巧看到那家丸子铺生意有些惨淡,就要收摊,”允诺点了点头,“我就顺便要了一碗没卖出去的。”
“剩下的?”段锲皱了一下眉,轻声反问。
“是啊,不过没什么,味道还是蛮不错的。”允诺噘着嘴不以为意,“后来我与那家铺子主人攀谈两句,发现他们夫妇二人当真是不错,便倾囊相授,并约好元夕再会。”
段锲笑着叹了口气,却松了一直搭在允诺腰间的手:“也好,去看看究竟是夫人脑子欠佳,还是厨艺难堪。”
“段锲!”允诺一听便气到跳脚,却发现段锲早已跑出数尺,哪里忍得这气,提了斗篷下摆冲了过去。
“出门在外,不可直呼名讳了!”段锲猛地扭头,微微屈腿便将没来得及刹闸的允诺拥入怀中,笑着补充,“要叫夫君。”
两人临出府时允诺去找了苏苏,她将闻人彻塞给她的面具摘掉了其上翎羽,递给苏苏。
“这是什么?”苏苏翻来覆去打量着那只面罩,因为受寒,嗓音没了辨识度。
“拿着就是,说不定会有奇遇。”允诺神秘兮兮地笑,又解下围脖,“你既然受了风寒,便小心些,别叫我担心。”
“主子,这使不得!”苏苏两手皆满,压根来不及制止撒腿就跑的允诺。
苏苏叹了口气,又去瞧那只面具。
单看这只面具,苏苏的确觉得有些可怖。两个黑黢黢的吊眼黑洞,鼻骨及双唇却都雕得圆润逼真,自面具两侧有纹花雕蝶延伸至中央,两股纹路相连盘旋。纷杂华美,又有些诡异。
苏苏看着主子和王爷打闹的身影,叹了口气,小跑着去找了等她许久的宫人们。
“主子真是独宠你!”一个宫人撇着嘴盯了苏苏脖子上的围脖,“这可是主子最喜爱的绒领呢。”
“瞧给你不满的。”苏苏笑了,解下那围脖轻锤了那人一下,“给你就是了,我定去主子那告你小状!”
“切!主子才不会生气!”这人笑着接了过来道。
苏苏跟着众人打打闹闹地来到街上,登时被那般人扬马欢的热闹氛围惊到了。
宝马雕车香满路,元夕佳日,阁空入灯泱。
难出府门的女子拭粉戴钗,巡游赏灯,欢看人潮;成群结队的男子新装捻花,飒飒英姿,灯挑花海。
火树银花,暗香盈金灯,红袖起歌舞。
眼前是万般喧闹浪潮,头顶是千盏灯火纷繁,吊红挂绿、车沸辇涌。
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
“啊!是面具!”众人热热闹闹地推搡过去,苏苏细细寻找竟没发现一只与自己手中重样的。
“苏苏,你怎么不买?”一人边带面具边捣了捣她,“听闻多少情定之人因为面具结缘呢!”
“哪有那么多巧合啊……”苏苏小声嘟囔着瞥了她一眼。
“怎么没有,我听说一位公主就是识出自己郎君那只金丝翎面,才得以终相聚的……”
苏苏没有答话,但还是慢吞吞地掏出那只金面罩。
“你买了?早说啊!”众人嬉笑着替苏苏戴上,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又冲进了其他铺子。
众人可算是将平日里省吃俭用的银两拿出来挥霍,她们扎进一个琳琅满目的首饰铺子,挑挑拣拣,对着同伴的耳边发髻一通比划,吵吵嚷嚷地买了好些耍货。
“看那里!”一人搁下手中佩环被不远处的人群吸引了目光,“是烟花戏法!”
“还有花狮子!”苏苏也叫了起来,跟着姐妹们钻出脂粉囊香,垫着脚向中央张望。
舞者动、应者和,金花比肩,香灯莫扫。
苏苏看着人群中合着乐声翻浪潮、翩似步履生鼓瑟的舞狮连声叫好,忽然感到肩头一重,扭过头去,直面一位男子。
这男子一袭白袍外叠浅红粉衫,面带银色翎羽全脸面具,右手托在腹前,臂弯躺着一柄众宫人皆眼熟的佩剑,袖口纹有橙红枫叶,扬扬若洒,栩栩如生。
“呦!”同伴闻声转过身来,看到苏苏同那男子对视半晌,不由自主挤在一起,偷笑着小声议论起来。
“不知姑娘……”这男子话还没说完,众人就觉得声音耳熟,一致将苏苏推了出去,“她没婚配,她乐意、乐意!”
“你们!”苏苏忽地被众姐妹上赶子送了出去,不由面泛红晕。
谁料到这男子轻笑出声,向众人作揖,牵起苏苏便离开。
苏苏临走时回头看了姐妹一眼,发现她们不少摘了面具的,朝着自己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受寒了?”这男子牵着苏苏,边走边问,“声音怎么有些哑?”
“嗯,这几日总在外面跑。”苏苏低头应道,又猛地摆起手来,“不过不打紧,你不要担心。”
男子笑了。他放慢脚步,转头盯着苏苏喃喃:“没想到你真的愿意将这面具带出来……”
“主子让了,我自然不会不听。”苏苏声音很轻。
苏苏听得真切了,这人就是白宏呈,她绝不会认错。
原来主子说的奇缘,便是这个么。苏苏心中忐忑,五味陈杂。
后来允诺也在想,若是当时自己没有这般想要乱凑鸳鸯对的月老心思,自己没有将那只原属于闻人彻的金翎面罩塞给苏苏,那么苏苏的结局会不会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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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一枝红橙枫识错,孽缘还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