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在左边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其实每次上山之前她都想好了这次要许什么愿,但每次一进来,脑子和心里都变得空空如也,所以她也就只是跪下来闭上眼睛静思一会儿,实际也并未许什么愿望。
她只闭目了短暂的一小会儿,便睁开了眼睛,余光里旁边的人还跪着未起,双眼紧闭,想来该是心中有所愿之事,并且是个极为虔诚之人。叶知秋微微转过头,这一看,刚进门时就觉得有点熟悉的后脑勺和身姿,这下熟悉的是整张脸了。
程砚之睁开了眼睛,正欲起身,却发现了左边盯着自己的人,两人都有些吃惊,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岫云山上的云岫寺里碰到彼此。
时间和光影在两个人的侧脸上定格,殿内的风穿堂而过,划过两人合十的掌尖,吹过堂前师父身上的衲衣,飘了出去,师父脸上的笑意渐深。
“出去等我一下。”程砚之站起身来轻轻说到。
叶知秋便走出正殿,在院中随意的溜达。
“程施主,之前每月初三都会来这里,定期还给寺里捐一些善款。”殿内师父告诉程砚之。
“师父可知,我哥经常来这里是为何?”程砚之问到,他想知道程一白为什么会如此频繁地来这云岫寺,哥哥的心里究竟有着怎样的忧愁。
“每个来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师父说到。
程一白数月前便是在这岫云山的归途中,心脏病突发去世的,等程砚之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在办理后事了,两兄弟连最后的话都没有机会说。
程一白遗传了母亲的心脏病,本就不应长时间进行过于激烈的运动,可他却偏偏每月都会往这云岫寺来,还不许别人跟着。
长期负责程一白病情的医生说长期的心头郁结也是刺激发病的主要原因之一。程一白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是遗传,根治的可能性不大,平时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维持。
长期的心头郁结?原来哥哥一直都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
程砚之想起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每次接到哥哥的视频,哥哥总是温和的笑着,像母亲一样从来都不发脾气,会和自己一起回忆一些小时候两人的糗事,会让自己给他讲在国外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印象中哥哥确实从来都不曾与自己谈论过公司里的事情,也不曾聊过他自己的生活。
想来自己能在国外无忧无虑的度过,都是因为哥哥承担了这么许多,哥哥生性温和,他喜欢研究那些古老建筑上的一雕一木,并不喜欢纵横商海,竞争角逐。可他是家里的长子,母亲去世后,父亲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即使再不喜欢,他都得担起这个重担,所以他放弃了没有修完的建筑学,接了程远亭的班。
除了公司里的事情,程一白生活里的忧愁,程砚之也一概不知,是什么让他即使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要每月都来这云岫寺的。母亲去世后,哥哥便充当了母亲的角色,成为他和父亲之间的调停者,但哥哥过着怎样的生活,有着怎样的内心世界,他以前竟从来没有注意过。
走出正殿的程砚之心里全是自责,脚步比来时的还重了许多!
“你许了什么愿?”
叶知秋正站在转经筒前,仔细看上面的说明,程砚之走到了她的身后问到。
“啊?什么都没许呀!”叶知秋扭过头来说到,却看到程砚之一脸沉重。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程砚之问到。
“来这里什么都不干啊!”叶知秋笑着说道。
程砚之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许,本来在正殿里的蒲团上跪下的时候,确实脑袋空空,无愿可许,但是当扭头看到右边人的时候,她好像突然知道要许什么愿望了,只是心中无纸笔,脑中无言语,不知道佛祖可否会通晓她的意。
只是看着眼前的程砚之,他的脸上,眼里就像这身通黑的装束一样,透着说不出的悲伤和沉重的气息。
“啊,不如我陪程总转转吧,这山中景致很是不错呢!”叶知秋说到,愿这山中风物能消解他的伤悲。
程砚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