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叶草纷飞,天色澄碧,树烟朦胧,白影如同一阵风一般冲涌而来。
王二小闭了闭酸涩的眼,她赶了一夜的路,清晨的雾霭沉沉,绿叶林色模糊融融,像是走在梦中,又如坠云里。
心里一阵不安,险些从剑上摔下。勉力稳住,胸口却是一钝,身体就被牵引着摔下去。
“呃!”
她闷哼一声,摔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手从衣襟拿出那琉璃珠来,太扯着绳索挣脱着,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
王二小一愣,却是飞快解下来,置于掌中。琉璃珠子悠悠转动着,往一个方向止住。
“这里?”
她大概也是头脑不清楚了,竟然想要以此来辨路。不过还是抬步走去。
她端着珠子,头发散乱粘着晨间的露珠湿意。神情很是恍惚,深一脚浅一脚的乱走着。越走越是心慌,好几次停下来喘气,琉璃珠子嗡嗡的转着,似在催促。
“是什么。”
王二小抹抹干裂的嘴唇,有些心烦气躁起来。林间温湿难受得很,她按着心口。
觉得慌乱。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天已经清浅的幽蓝,不是早些时候的青缈。她没有再看向珠子,脚凭着感觉走着。
直到眼前出来一片湖泊,水草盈盈。鼻下却是一股血腥气味弥漫,王二小呆滞地站在外边。看着眼前这青苍草地上隐匿其间的尸体,血气扑面。
她脚一软就跪下来。琉璃珠子也从手中滑落,骨碌骨碌滚着,停在绛紫色衣裳旁边,脸面被盖住。是一块不同于衣裳的白色手绢,上面星星点点的血。
王二小喉咙里涌出酸来,心口涨得难受。快要喘不过气一般,手抓在地上,要往前又停下,几次反复。忽的喉咙里响了一声尖利的啸,停了停竟是笑起来。
眼泪滴滴地落着草中。
她伸手往前探去,脸上眼泪满面却是盈起了笑。
手往前伸去,像是握住什么。嘴里轻声说道。
“是涯生姐姐吗?”
并没有人回答。
她终是揭开她面上的手绢,瞧见她一眼。
木讷地枯坐在她身侧,伸出手把披风解下来,将她包拢进去。
慢慢弯着腰将她背起,雅生比她都高,跌了几次终于背起来。
王二小脸上带着点点的笑意,很是轻柔的语气。
“你想回家吗?回北地对吧。我送你回去,你为何不与我说呢。”
她自言自语的,脚下绊到石子就直直迎面摔下去。
嘭的
整个人埋到草里。
意识飘远,越过草叶,露水还有虫鸣嘈杂的。
飞向遥远。
烈日灼灼照的屋脊上雕刻的金色九瓣莲像是蔫了的暗了色彩。艳丽的青色瓦整齐亮泽,像是盈了满脊瓦的灼热,而檐下只余清凉明丽一般。
高高的白墙之上是雕画出来的卷着叶的花草,再往上是碧块的天方。一个小姑娘缩着脖子被领进门开,只觉得门槛高高,绊到了脚。被教导不能乱说话就乖乖站在门外等,有些好奇地看向高墙。
正看着花藤旋转色彩艳丽的美妙,眼睛随着舒展的花叶一直向前,忽的一只白胖的小手伸出,就像握住藤蔓不让它再蜿蜒一般。
就小小地惊呼出声。
接着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着两个揪揪伸出来。
是个比她还小的小姑娘啊。
小丫头探着头,看到她乌黑的眼眸,小小的鼻子还有胖胖的双颊。眼睛一弯就笑。
“是涯生姐姐吗?”
声音脆清的,带着些稚嫩的柔软。
她后退几步,就听到哎哎哎的几声。那爬墙的小孩就嘻嘻笑起来,声音嫩嫩的。
“你是涯生姐姐吗?我是昭风扼晓呢!”
又是一双笑弯的眼。
她终于被感染到欢色,慢慢地腼腆的笑了一下。
窗外日头已经高悬,清越的风铎被风扰得淅沥响着,有风自远方。
昭风溪落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头疼欲裂。一双眼血丝密布,他大喘着气。心里发闷,一阵沉钝的疼。
抬手捋起面上沾着的头发,扶着额劫后余生般吸气。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个梦。
那是他们第一次进入长乐昭风府邸时候,他手被自己的妹妹牵着,母亲坐在前面,却是想要抛下他们一般。急急匆匆,他心里一慌就追过去,回廊深深,她跑入树影之下,他失了母亲踪迹,一回头手中的温暖也消失。涯生也不见。
然后就是一声清脆的笑,他记得这是昭风破夕的亲妹妹,当时扒在墙头上笑声如铃。
他一直害怕这个孩子入梦。
“醒了?”
昭风溪落立马翻起身来,手抽出榻边的长剑就搁说话人肩上。光色明灭间,他瞧清了昭风破夕的脸。
明璨的眼眸,带着些愣怔。像极了梦里那一双。
“哥?”
昭风破夕眨眨眼,偏头避开他剑锋,把手里暖着的杯盏递给他,瞧着他嘴唇起皮。
“喝水。”
昭风溪落接过来,也是呆滞的机械饮下。
“做噩梦了?”
他就凑过来,带着一丝揶揄。
“梦到什么了?”
昭风溪落实在是转不过弯来,记得早些时候他责怪他背弃与琦英承诺,将他骂了一顿。现在又一副讨好地过来打趣他做梦。
“兄长”
“是春梦吗?”
“哥!”
“你也大了。”
“”
一点悲伤的心情都没有了。弥弥又举着小本本蚯蚓般爬挪过来。
“我看到你了。”
昭风溪落叹气,又是捏住鼻梁。真的是有其物必有其主,他头又疼了。
“我梦到了阿晓,她在笑着。”
昭风破夕就蔫了,提着弥弥站在门口微笑着啪的关上门。
昭风溪落不由得扯扯嘴角,他倒是期盼梦到吧。还是也跟他一般做戏啊。
当年昭风扼晓可是被遗弃的,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要说破夕不知道的吗?
“呵。”
就当他不知道吧。
又是躺下去,却是没有睡意。
手捏挫着,总觉得不适意,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呢。
大概是那个孩子祭日到了,不舒服吧。
昭风破夕拉着弥弥快步疾走着,脸色不好。
弥弥一脸奇怪,怎么就气上了。
“您气什么啊。”
“你不是我的氏仆吗!与我神识同在护佑于我吗!你猜猜!”
弥弥吸吮着拇指巴眨眼睛。
“不知道啊。”
“为尔而生不过是句宣言,听起来震撼而已。”
弥弥说着,所谓命运相连,每一个遗神的出生便有一个氏仆随之赐予。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