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大理寺停了下来,趁着夜色把采荷的尸体搬了进去,阅筱从仵作箱子里拿出手套和解剖刀,一一摆好。
兮凤一脸震惊,尽管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仍不能立马接受:“你就这样把她剖开?像杀鸡杀牛一般?”
“你不要搞错概念了,杀鸡杀牛是为了满足人们的胃口,我这是工作,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找到他们死去的真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好的法医是死者的代言人。”阅筱戴好手套挤了兮凤一把:“你若是不能看便赶紧出去。”
兮凤又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
阅筱看了他一眼对迟未寒道:“小满,我要干净水。”
迟未寒点点头:“我们只有一个时辰,尸体必须尽快还回去。”
“足够了。”阅筱戴上面纱,打开了采荷的衣物。
“从尸体僵硬程度看,她已经超过了17个小时,现在是什么时间?”阅筱问兮凤。
兮凤看了看外面的月亮道:“大概亥时。”
“晚上十点…………也就是说,采荷应该是凌晨五点之前死亡的,可是为什么她中午还在湖边呢?”阅筱心里满是疑惑。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鬼在走?”兮凤打了个寒战。
“世上哪有鬼?只有人心里才有鬼。”阅筱翻了个白眼:“你拿纸笔记录。采荷身高162米左右,年龄约二十四岁,皮肤光滑,身上无其他伤痕…………等等…………这是什么?”
采荷的左脚脚踝上有一道很浅的微红,像是被什么刺过一般,阅筱仔细检查着:“像是被水下的是什么植物刺伤。”
“采荷的左脚踝有被刺伤的痕迹,身上没有殴打及其他外伤,手脚指甲干净,口鼻已经被清理过,皮肤为粉红色。好了,现在准备解剖。”阅筱给采荷鞠了个躬,又认真的燃上香。
兮凤问:“你不是说世上无鬼吗?”
“是无鬼。在法医的心里这些尸体是伙伴,尤其是你们这年代,每一次机会都来之不易,我这是在谢谢她。”阅筱看着采荷:“采荷,很快就好,我只证明一件事,到时候我帮你申冤。”
兮凤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阅筱,严肃和平时很是不同,他挪到迟未寒身边轻声道:“这样的女子不觉得让人害怕吗?”
“殊途同归,都是找到真相,有何不可?”迟未寒不以为然。
阅筱拿起小刀轻轻划开了采荷的胸口皮肤,血顺着采荷的身体涌了出来,兮凤一见马上便吐了出来。
阅筱把胸腔打开,神色凝重:“果然如此。”
“兮凤,记下,采荷的肺部只有少量湖水,说明她掉入湖中的时候已经濒死,左心室血液呈鲜红色左心室血液呈鲜红色,右心室血液呈暗红色,胃粘膜沿血管可见褐色或深褐色弥漫性出血斑点,消化道出血,我的推测是对的,采荷不是溺死的,她是冻死的。”阅筱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开始细细缝合。
“冻死??”兮凤好不容易吐完,听见阅筱的结论忍不住发问。
“是冻死。尸体呈粉红色或者鲜红色为冻死的特征之一,但是非冻死尸体在低温冻结时,肌肉也呈鲜红色,所以肌肉呈鲜红色不是冻死尸体特有的征象所以需要解剖,左心室血液鲜红色,右心室血液暗红色是冻死尸体具有的征象,刚刚已经证实,确实是如此,采荷是在冻死之际被人丢下湖里的,由于湖水在凌晨时分的温度与日光之下的温度有变化,所以她的身体的鲜红慢慢褪去,但是并不影响她的死因。”
阅筱冷静的给采荷进行着缝合,她的手法很好,缝合得十分漂亮。
“左心房?右心房是什么?”兮凤隔得远远的问。
“就是……”阅筱举着占满血迹的手看着兮凤:“就是…我和你一个古代人说不清。”
“你这残忍的手法是和谁学的?”兮凤又问。
“高人。”阅筱开始清洗采荷的身体,采荷躺在那儿紧闭双眼,开始没有注意,其实她还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看上去显得很是稳重。
阅筱利索的清洗干净擦干又给她把衣物穿好,迟未寒在一旁帮着忙,兮凤看着虽有些怕但还是挪了过来。
“这就完事了?”兮凤探头探脑的问。
“现在有两个疑点:第一、宫中有冷库吗?第二、中午出现的那个女子是谁?”阅筱累得腰酸背痛,待一切完毕后洗干净手坐在一旁。
“宫里确实有冷库,平日是用来存放瓜果蔬菜的,不大,在御膳房的后面,里面整年都是冰块。”迟未寒替她擦擦汗。
“我觉得事情应该是,采荷被关进了冷库被冻死了然后有人把她的尸体挪了出来丢进了湖里,可是我不能理解的是采荷的死是意外还是谋杀?既然是谋杀那为什么一定要冻死她而不是毒死吊死或者干脆直接把她扔下水?”阅筱奇怪的问。
迟未寒走到尸体边看了看她的双手:“如果采荷是个武功高强的人呢?若是要近身恐怕很难吧?”
阅筱也走到尸体边,采荷的手掌上的确有一层厚厚的老茧:“采荷会武功?”
“武功还不低,她这层厚茧是练刀所致,她的武功应该与青墨齐平。”迟未寒缓缓道,脸上若有所思。
“这么高。那如果别人要杀她确实不易,如果采荷平日就是一个谨慎的人那么毒杀也很困难。兮凤,世上有没有那种不用吃就能让人死的毒?”
“有啊,不仅很快让人死亡死相还很恐怖,七窍流血浑身发黑。”兮凤翻着白眼掩饰着。
“他们不能毒死。”迟未寒恍然大悟:“他们不能让人知道采荷是他杀,但凡用毒都会十分明显,瞒不过宫里仵作的眼睛。”
阅筱与兮凤也瞬间明白了,采荷的死不能明显,但是采荷又非要死不可。
“难道她就是下毒的人?”兮凤忽然问:“如果这样说就可以说通,对方怕皇上中毒的事发便把下毒的采荷给杀了。”
阅筱安静的站在一旁,确实如此,可是这并不是一个人能够做成的事,在杀采荷的背后还有人。
“这个人有冷库的钥匙,而且熟知宫里的作息时间,然后深谙水性,这个人会是谁?”阅筱看着迟未寒。
迟未寒摇摇头:“在宫里这样的人太多了,冷库的钥匙基本上各宫嫔妃处都有一把,以前只有御膳房有,但每位嫔妃嫌拿食材时麻烦都会自己配上一把,所以能打开那个门的人很多。”
“冷库就没有人把守吗?”阅筱问。
“有,但一般并不在冷库附近。”
“也就是说,能够打开这个卡冷库门的人嫔妃嫔妃身边宫女宫人都有可能,那这范围太大了。”兮凤摸着下巴道:“一个人要冻死需要多长时间?”
“看温度,如果零下三十度左右,无御寒的情况下三个时辰足矣。”阅筱很快的回到。
兮凤走了两步:“也就是说,采荷应该是在一天前的晚上被关在冷库,然后凌晨时被丢进水里,而后有人假扮她出现,我很奇怪,这么长时没有在宫里出现,那个齐妃娘娘没有注意?”
“对呀,别人也许不会注意,齐妃宫里的人难道会不知道?”阅筱也很奇怪:“凶手会不会是齐妃娘娘?”
迟未寒看了看尸体:“先把尸体还回去吧,我来想办法。”
“怎么办?”阅筱有些担心:“小满实在不好意思,为了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要是被发现了,会不会是重罪啊,而且我们也不能从宫门进了吧,这样太明显了。”
迟未寒摸摸她的头:“你和兮
凤先回去,我自然有办法。”
迟未寒驾着马车来到宫门前,守卫见到迟未寒有些吃惊:“迟大人,您………”
“有急事面见皇上。”迟未寒脸色严肃,侍卫一听忙让开,迟未寒不苟言笑且得皇上重用他若说有急事便是真的耽搁不起,于是连车内也没有检查便匆匆把路让开。
迟未寒把尸体还了回去,并没有出宫直朝冷库走去,冷库在御膳房的后面,他站在不远处观察着地形,采荷淹死的那湖实际上环绕着整个皇宫,这个抛尸的人根本不需要把尸体背到今日发现采荷的地点,而是直接从冷库出来后便可扔下湖,顺水而划,把尸体藏在荷花的中,那儿大量的荷花可以阻止尸体顺水而流又不容易被人发觉。最后她只需要装作采荷的模样假装落水,然后偷偷游远就行。
他顺着湖往前走,原来不远处便是一个假山,假山嶙峋有不少洞口,这个人完全可以藏到这里躲起来,等到无人再回岸上,当时他们的视线都被采荷吸引,这个人顺水潜游,加上满湖的荷花,她能轻易的躲过大家的视线。
这个人不仅水性好,而且熟知宫里的一切作息时间与地形,御书房在桥的对面,一般这里很少有人来往,尤其是皇上最近对外宣称身体不好后,为了避免有人接近减少了人的来往。
迟未寒在黑夜里一步步的走着这个时候若是大肆寻找便会打草惊蛇,这个时候采荷死亡,应该是对方已经知道玉仧被盗为了保护幕后的人变只能出此下策把与下毒有关的人杀了。
这么说,采荷身后的人是豫王极力要保住的人,采荷不过是帮助这个人的手下。
迟未寒回头看着夜色中的宫殿,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神秘而安静。
这人人向往之的地方,人人敬仰之的地方,藏着多少险恶与肮脏,在这黑暗中居心叵测的窥伺着等候着。
迟未寒静静的看着,忽然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回头见是一个穿着黑披风的女人,她压低声音道:“迟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秦女官不由分说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他上桥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闪着微弱的光,门外没有一个侍卫,秦女官推开门见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在,皇上睡眼朦胧撑着头见他进来便道:“迟大人深夜进宫是有要事吗?”
迟未寒看了一眼皇后,门外的侍卫都有她的人,他进进出出一切动静都在她的眼皮底下,这个宫里渗满了她的人,她和豫王一样可怕。
迟未寒行礼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次,唯独隐瞒了阅筱的事只说请了高明的仵作重新检查。
几人听完后,房间里一片安静,忽然皇上发起怒来:“这事与齐妃脱不了干系,她宫里的人少了一个未必不知?亏朕平日看在她是老人的份上还很是敬重她。”
皇后娘娘给皇上倒了一杯茶:“皇上不必动怒,不管这个人是谁他们自损于我们只有好处可见他们也只有这背后的一张王牌了。另外臣妾倒觉得不是齐妃姐姐,齐妃姐姐性子淡然不是一天两天,宫里的事若不是我求她她根本不会理会,臣妾也查过,这个采荷在齐妃姐姐宫里不过是个杂役,根本不会进内院,平日管着小厨房的事,齐妃姐姐与她应该不熟。”
“既然管着齐妃的小厨房,那冷库的钥匙一定是有的。”秦女官在一旁提醒。
“的确。而且她不过是杂役比起一般近身宫女要自由许多,平日与御膳房的人也有来往,她若是要下毒也不是没有可能。”皇后娘娘摸着肚子思维敏捷:“采荷这背后的人肯定是及其重要的人,皇上不必着急,我们慢慢查便是,以臣妾看,不如把皇上中毒的事慢慢放出去,现在兮凤公子进宫献礼豫王那边肯定有所察觉,若是没有动静反而会让人生疑,至于采荷的事,我们按下不动,明日赐她一副好棺木,让家人领她回去便是。”
皇上打了个哈欠:“皇后心思缜密一切都听你的。”
皇后娘娘微笑着漫不经心的问迟未寒:“今日与迟大人兮凤公子一起进宫的那位姑娘是谁?”
迟未寒心里一跳但面上并无表情:“新月阁的人,臣无权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