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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里抱起南星,把她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里,几个阔步就迈到了天坑边上,沿着来时的小路,疾步狂奔,一刻钟的时间就下到了山脚。
此时,南星终于从惊恐中缓过了神,她抬头一看,就看到顾千里紧咬着牙齿,俊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俊俏的脸上上已经汗津津的。
“顾千里,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顾千里低头一看,见南星的脸色已经趋于正常,心下微安,也就不再逞强的继续抱着,毕竟也是好几十斤重,抱着狂奔了这么久,也是很累的!
“你慢点!”
“好!”
南星被稳稳地放在地上,见顾千里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子都要落下来了,她忙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帕子,递到顾千里的面前,说:
“你一脸的汗,你擦擦吧!”
顾千里垂眸看了一眼帕子,也不接过,再抬眸看了看南星的眼睛,聪明的南星秒懂了,这厮是让自己给他擦呢!
“哦……哦,我给你擦!”
南星忍着亲密的别扭,轻柔地把那张俊脸上的汗擦干了,收起帕子,说:
“我们走吧!”
两人走了一段,顾千里看着南星的侧脸,不放心地问道: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把你吓住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南星的脸色就变了,又是那惊恐的表情。
“我……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竟然看到老婆婆了!”
“什么?”
“所以,我才吓得尖叫起来,老婆婆在客栈,怎么会出现在乱葬岗?那不就是……”
“可能你眼花了!”
顾千里蹙着眉头,他也解释不了这种现象,估计还是南星心中有挂念,所以眼花了吧!
“我也觉得,不过,我们还是快点回到客栈吧,我有预感,那位婆婆大概……”
“人命由天,你别想那么多!”
顾千里揉揉南星的脑袋,安慰道。
南星点点头,确实,她只能尽力治病,但到底能不能救命呢,还得天说了算!
“对了,你采到药草了吗?”
南星闻言,举起左手,顾千里就看到她左手上紧紧地抓着一把绿色的植株,绿叶间还有指甲盖大小,像一盏盏小灯笼一样的绿色花苞,这大概就是南星说得那“鬼灯笼”了吧!
“我没忘记,在我手上呢!”
回到客栈,南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带着鬼灯笼去了老婆婆的房间。
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汤药味扑鼻而来,南星就看到了老婆婆半靠在床头,苍术正在喂老婆婆喝药,而白术则仍然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白术,这是鬼灯笼,你去把它清洗一下,然后放在汤药里,再煎一服,半个时辰后端过来给老婆婆服用。”
白术听到南星点了自己的名字,看着南星递过来的不知名的药草,眉头皱了皱,心想我是公子的侍卫,是保护人的,不是打杂煎药,服侍人的。他抬眸看了一眼顾千里。
“去吧!”
顾千里沉声说道,白术无可奈何地接过药草,认命的走了出去,心里绝对自家公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公子了,都是这个南星姑娘,让自家公子也变得婆婆妈妈,天天干这些狗拿耗子的闲事。
苍术喂老婆婆喝完了药,就出去了。
南星打水把手清洗干净,搬来一张小杌子坐在老婆婆的床榻边,三根纤细白嫩的手指熟练地搭上老婆婆的手腕,凝心静气地把脉!
刚一搭上,南星则一怔,这药效有这么好,作用起得也太快了,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老婆婆。
“姑娘,你真厉害,老婆子喝了你的药,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浑身都有力气呢!”
老婆婆被清洗了一下,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但南星还是隐隐约约从那眉眼中看到,这位老婆婆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一位秀丽端庄的女子。
南星听了老婆婆的话,心里直犯嘀咕,中药药效自来平缓,从来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老婆婆的脉象与早间简直天壤之别,别是真的撞鬼了!
“婆婆,谬赞了!不过你的脉象确实好了很多!”
“是呀,我也感觉好了很多,心中舒坦了很多,咳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老婆婆的声音沙哑苍老,但不乏从中听到欢喜和愉悦。
南星迟疑了一下,还是嗫嚅地问了一句:
“婆婆,你……你下午出过门吗?”
老婆婆一听,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南星,摇摇头,说道:
“我这个身子,哪里能出门,一下午都麻烦你们的那位小哥照顾我呢!”
南星闻言,心下稍缓,可能是自己看花眼了。
“姑娘,你和这位公子是夫妻吧?”
老婆婆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顾千里,对南星说道。
“不……不是,我们不是……”
“姑娘不必害羞,你们很有夫妻缘呢,即便现在不是夫妻,以后也会是的!”
老婆婆笑盈盈地说道。
南星一头冷汗,得,老婆婆你这么会算,应该去算命的。
“婆婆,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只是……只是搭档,就是伙伴的意思,他有很多女人呢!”
最后一句,南星凑到了老婆婆地面前,小声说道,她和顾千里可没有结果,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呵呵……有时候天注定的事,谁都无法改变。”
老婆婆一副神算子的模样,说话说得高深莫测。
“姑娘,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老婆婆从床榻里侧拿出她那一卷从不离身的画轴,用苍老枯瘦的手指慢慢揭开绳子。
画卷慢慢展开,南星就看到一幅画工精湛,笔法细腻的美人图,她不由自主地脱开而出:
“好一幅美人图!”
画中美人肌肤赛雪,双目宛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清雅高华。梳着高高的飞仙髻,发间簪着芙蓉玉杏花簪,耳旁些许碎发垂落,更映衬地如玉脸颊如新月生晕。美人白皙如葱白的纤纤玉指轻握一把纱绣宫扇,半面轻遮,点樱菱口若隐若现地从宫纱中透出来,笑靥浅浅。
藕色纱衫做的上襦,碧色百花襦裙,勾勒出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更显身姿窈窕,袅娜娉婷。
美人背后是一棵已经怒放的杏花树,蹙蹙花瓣缀满枝头,娇美妩媚,在惠风和畅的春日光景中,点点花瓣随风飘洒,纷纷扬扬,杏花微雨,情意深长。
“北梅山人!”
南星念出画作上的人名,心想这个“北梅山人”算是大师了,这画技是相当高超呀!
“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念这个名字了,“北梅山人”,上一次听到的时候应该有三十五年了吧!”
老婆婆嘴角带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子落寞和哀伤。
“婆婆,画里的美人是你吗?这个“北梅山人”又是什么人?”
南星也很是好奇,毕竟这画中人和眼前人差别太大了,她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故事,能把一个如此光鲜靓丽的美人变成一个落魄褛褴的老人。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姑娘,可愿意听听?”
“好!”
一老一小准备讲故事,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早又黑沉着俊脸,一脸不高兴的顾千里了。
那一年杏花微雨季,益州城杜员外不惑之年才得的掌上明珠杜芫刚刚及笄。
“家有好女百家求”,杜员外和夫人又是心善纯良之人,家中虽不算大富,但修路建桥、架帐施粥,也是常做之事。不过最主要的是家中只有杜芫这一独女,如果谁家求得,那整个杜家的产业不也就是自己的嘛!
很多心怀不轨的人,在杜芫及笄之后开始蠢蠢欲动,有意无意地与杜员外、杜夫人套近乎,更有甚者,直接派了口灿如莲花的媒婆上门提亲,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着杜员外已经老矣,而自己则不怕辛苦,愿意帮他打理产业。
听了这些话,杜员外和杜夫人气得吃不下,睡不下,唉声叹气。家中小女自小养得娇贵,心思单纯,又才刚刚及笄,哪里辩得了世上那些人的狼子野心,要是老两口真的老了,仙去了,那自家那娇滴滴的明珠,还有偌大的一份产业不都落入了别人之手了嘛!
老两口为此忧愁烦恼了好些天,翻来覆去地想办法,最后想出了“招婿上门”的妙招,不看重对方家世,家贫更好,不求对方父母是否双全,要是无父母,孤身一人最好……老两口列出了一条条,一项项,打算按照这样的标准,给杜芫招一位夫君,也位杜家找一个接班人。
杜芫呢,自来听话,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父母不希望她嫁出去,招个夫君上门更好,可要求那么苛刻,这样的人哪里好找呀!
“二月二,龙抬头”,潜龙欲升天,益州城热闹非凡,敲锣打鼓,放炮祭祀,祈求今年又是风调雨顺,吉祥如意的一年。
杜员外一家更是非常重视这个日子,因为他家产业主要是米粮生意,风调雨顺,丰收满仓,他家的生意才会更好,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杜员外都要带着家人到城外的宝光寺添香油,执斋戒,以祈求家宅平安,生意兴隆,事事顺意!
杜芫每年最盼望的也是这个时间,不仅可以出远门,可以吃到宝光寺好吃的择菜,更开心的是宝光寺后山那半山的杏花也在此时开放,漫步杏花林,赏素雅白蕊,闻芬芳馨香,再煮一盏杏花茶,品一口,满齿清香,神仙乐事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