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庞大的大棚基地,这儿不是图命强一两个时辰就能看完的。
参观完办公室,胡安适带他来到了实验室,实验室里有无数的小盆栽,幼苗跟刚发芽的草儿一样嫩绿。
图命强微屈着身子,目光凑近幼苗,好奇问道:“胡安适,这是草还是菜苗呀?”
胡安适说:“我们怎么会研究草呢?当然是菜苗呀!”
图命强快要被自己傻昏头了,尴尬笑着:“也对,哎,我这问的什么问题?显得我没智商了。”他迅速转移了话题,又问道:“胡安适,这里所有的菜苗都是你们种的吗?为什么要放在实验室里而不种在大棚里呢?”
“这里的幼苗都是转基因培植幼苗,现在还只能放在实验室里培植。”
“转基因?那是什么玩意?”这样的新鲜词在图命强脑海里非常陌生,他也就在报纸上见过,由于不懂,自然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了解。
胡安适为他详解道:“它不叫玩意,那是运用科学手段从某种生物中提取所需要的基因,将其转入另一种生物中,使与另一种生物的基因重组而产生有辆遗传性状的物质,这叫科学,懂吗?”
“哦,原来你大学学的专业不是去稻田里种菜拔草呢,你是科学家呀?”
胡安适无语极了:“我现在也不是科研人员,我在这儿的工作是做政策研究,你没学过这些,跟你说起来挺复杂的。”
“得得得,你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听到政策两个字,我头就大了。”图命强倾吐着自己工作的心酸:“你知道吗?干我们土建这一行,就是因为政策太多让人头疼,不然单纯建个房子就能挣钱,那钱多好挣啊!”
“那你们这一行有什么政策呢?”
“这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做起来的时候,市建设局会给县建设局政策,然后他们又给施工方政策,所谓的政策,就是一级一级的往下走,走到我们这些基层干活人的身上也不知得到了什么,但给我的烦恼是显而易见的。”
胡安适问:“你的意思就是建设局颁布的政策对你们不好是吗?”
“当然不好了!”
“那你觉得,怎样才可以改变现状呢?”
“改变不了,建设局嘛,本来就是一个油水多,能养肥人的地儿。之前,我听市建设局一个保安说那里几年换掉了好几位正处级干部,上面刮的都是一阵歪风,那还怎么改变?再比如我们村,你是大学生你应该知道,国家每年拨了钱下来在乡镇上修路,可是为什么我们村的路就是修不了呢?还不是因为上头的腐败分子太多了。”图命强灰心丧志的摇摆着手:“哎,罢了罢了,我们都只是小老百姓,管不了那些约束我们却帮不到我们的政策,这世上最苦的永远都是我们底层的农民民工啊!”
他莫名的总是顾虑着基层人的生活,总想去改变,但一直找不到方向,自己年纪尚轻,完全不具备改变世界的能力,但他的心,始终不曾改变过。
这样的图命强,最让胡安适深陷。
春节期间,没有亲戚走的图命强跟着胡安适在大棚基地混了十来天,胡安适每天带着他游历大棚基地,带他参观非转基因的培植幼苗,还跟他讲解如何培植,如何栽种等技术。
图命强对生产农业兴趣极大,胡安适跟他说解,他全都拿笔和纸做了记录。
有图命强陪伴在身边,胡安适的寒假一点都不寒冷。即使两人每天穿着军大衣大棉袄穿梭在大棚基地,那也是胡安适最快乐的时光。
正月十五过去了,胡安适得回省城大学报到了,这天图命强骑了一辆全新的摩托车来到了大棚基地外。
他与胡安适约定好今天会送她去省城,胡安适大包小包提满双手,走到基地外,看到图命强坐在摩托上,几乎惊掉了下巴。
“图命强,你哪里弄了一辆摩托车呀?你会骑吗?”
“开玩笑,不会骑我买什么摩托车呀?”
他曾给高矮子的项目做管理,多次拿高矮子的摩托车试手,现在骑摩托车的技术已经是一流。
胡安适不可置信,问道:“你说什么?摩托车是你买的?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这车得几千块吧?”
图命强心情愉悦笑着说:“我这些年在工地干活存了些钱,本来打算给自己和妹妹建红砖房的,但还差那么一点,就放弃了。去年我不是答应过你,会去省城找你玩嘛,一直没有实现,今天为了送你去省城,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把自己多年来的存款买下它了,这样也好,有了它,出行更方便了。”
胡安适心想这人脑子一定坏掉了,竟然拿出自己的身家买了一辆摩托车,接下来的日子岂不是要过得很狼狈吗?
“图命强,你太疯狂了!”
“不疯狂,枉少年呀,人这一生不疯狂几次会遗憾的。”图命强给她把身上的大棉袄给扣上了:“把拉链拉好,包裹得严实一点,不然坐摩托车会冷的。”
她的大包小包行李全被图命强绑在了车尾架上,胡安适上了他的摩托车,坐在他身后浑身不自在,一双手无处安放。
图命强启动了摩托车,他回过头道:“胡安适,你抓住我的衣服啊,待会从摩托上掉下来你可别怪我呀!”
胡安适犹犹豫豫着,最终还是紧抓着图命强的衣服。
因为天气寒冷,图命强驾驶摩托车行驶的速度没超过五十码,风轻云淡行驶着。
胡安适问道:“图命强,你不是打算骑摩托车送我去省城吧!”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啊,你说过,让我去省城找你玩,你会带我到处游玩的。”
“玩倒是没问题,可是,骑摩托车去省城,至少得四个时辰呢,要不咱们坐火车吧。”
“坐火车时间也差不多。”图命强回头问:“到了省城我们没有摩托车怎么出行呢?只要你坚持住这几个时辰的路程,到了省城就好了。”
胡安适向来不是吃不了苦头的女生,让她坐四个时辰的摩托车她一点都不介意,只是担心图命强骑摩托车会冻坏了。
她大声问道:“你不冷吗?”
“我不怕冷,现在让我去湘江游个泳我都没问题。”
胡安适抿嘴笑了,这个阳光又健康的男生,实在是太有趣了,和他在一起,生活总是有着意想不到的惊喜出现。
从来没有一个男生为了她特意去买一辆摩托车送她去省城,和她游玩。
如此疯狂的事,只有图命强做得出来。
冷风中苦熬四个时辰,图命强把胡安适送到农林大学门口,即使被冻得狼狈不堪,图命强和胡安适停留在校门口时,照样吸引许多大学生羡慕的目光。
这里的大学生来自四面八方,少许人家里有摩托车,胡安适被这么一个年轻小伙骑摩托车送到校门口,多少女生羡慕她呀!
回校的胡安适被班上一些女生追问,那位送你来学校的男生是不是她的对象。
胡安适无奈的对别人摇头否认,她也想那是自己的对象,但他不是。
图命强在胡安适大学附近一家旅社开了一间房,不在省城逗留个三五天,都对不起自己骑摩托车长途跋涉四五个时辰的苦与累了。
旅社简陋又阴暗,可比起他家的土砖房,这儿还算舒适。有单独的厕所,还是洁白冲水式的马桶。
在他们大明村,除了村主任林捡家,每家每户都是茅厕,茅坑,上个厕所臭味熏天,还满屋子的蚊子咬屁股。
参观了一眼自己居住的旅社,图命强十分满意。
“省城就是省城呀,几块钱的旅社还有单独的卫生间!”
他往大床上一蹦,身躯随着床弹动着,又感慨着:“席梦思睡起来就是舒服啊,等我有钱了,我的房间也要这么建,要独立卫生间,要大床席梦思,太爽了……”
一个人在房间的大床上又蹦又跳还翻跟头,像极了一个孩子。
胡安适在学校报到,他只能在旅社等着她来,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实在是太无聊了,睡了一觉醒来,胡安适总算是来找他了。
她知道他等急了,一见面便跟他道歉,解释自己来晚的原因。
图命强对她极为大度,从没有怨胡安适让自己等待了这么久。没有争论和责备,才有了游省城夜市的好心情。
农村娃进城了,他像个孩子似的对万事万物充满了好奇心。一时指着霓虹灯说灯光好漂亮,一时指着道路两边的路灯说路灯好亮,一时又指着马路上的车辆说车辆好多。
他还会指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女生说好美!
胡安适只听见这句便拉下了脸。
图命强倒退着哄着她:“你也很美!你是省城最美的大学生。”
胡安适只是冷漠的答了句:“你心里最美的是凌寒吧!”
他害羞的低眉微笑,胡安适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好瞬间后悔把刚刚那句话说出来,好后悔提到了凌寒的名字。
她无言再继续他们的话题,自己默默的向前走着。
“胡安适,等等我嘛,说好带我游省城的,怎么只顾自己走了?”
胡安适越来越琢磨不懂她和图命强的关系了,两人相处起来和一对情侣似的,他会骑摩托送自己到省城,两人还会并肩游省城,说他俩不是在处对象,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