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宋篱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蔫蔫地没有精神,与前几天气吞山河的状态那可差远了,下人们都在纷纷猜测王妃是这是憋了什么大招要使出来啊。
元修最近安静得奇怪,这不符合宋篱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啊,害怕真把她关出个好歹,于是吩咐道:“文叔,把阿篱房前守着的人撤了吧,她要出来也不必再拦着了。”
“是。”
十天的期限还没到,王爷就撤了守卫,檀香自那日以来,一直战战兢兢,生怕王爷追究下来,得到这个消息后是喜不胜收。
观察片刻后,偷偷来到宋篱的屋子,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见到宋篱魂不守舍地坐在床边,自己来了半天,都没有发觉。
“小姐——”
檀香大叫一声,吓宋篱一跳,拍着胸脯说:“干什么?”
“小姐,您怎么了,女婢从未见过您露出这副神情?是不是王爷为难你了?”檀香正义凛然,像是随时要帮主子讨回公道。
“我没事儿。”
“真没事?”檀香狐疑地审视她半天,才说,“那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宋篱反问:“哪种表情?”
“就是,就是不高兴的表情。”
宋篱心情低落,懒得跟她解释,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檀香这才想起要来的目的,兴高采烈地说:“王爷把外面的守卫给撤了,估计原谅你了,小姐您可以出去了。”
“哦。”
宋篱反应冷淡,檀香却皱起眉头,更加确定自家主子是受了委屈,她自小跟着宋篱,又是她的随嫁丫鬟,自然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她。
“小姐,你莫怕,王爷要是真欺负了你,我拼死也要回去找老爷为你撑腰。”
宋篱看着眼前自我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小丫头,一脸无可奈何,骤然理解了元修为什么时常会对她露出相同的表情。
如果她是元修,这么重要的事也不会跟这么个不靠谱的人谋划吧……
“行了行了,我什么事儿也没有,就别瞎猜了。”宋篱怕她再问下去,连忙转了话题,“外面怎么样?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檀香想了想说:“有有有,前几天皇上召见王爷进宫,说王爷私德有损,辱没皇家颜面,罚他在勤政殿前跪了三个多时辰呢。”
宋篱一听,泪珠子就掉了下来,拉着檀香的手焦急问道:“那王爷没事吧?”
檀香忙摇头:“没事没事。”
宋篱更加愧疚,忍不住问道:“檀香,还有几天解禁啊?”
“小姐,还有两天。”
宋篱抽泣,低声说:“我再待两天吧。”
老老实实地待到十日禁足结束,又等了两天,也不见元修从书房搬回来住,用过晚饭,宋篱再也沉不住气了,决定主动出击。
一口气跑到书房,却被高庆远远拦在了门外:“王妃,王爷吩咐过任何人不许打扰。”
“可我想见他,有些话我想当面对他说。”
任凭宋篱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高庆还是铁面无私,木头似的杵在她面前,半分都不肯让。
宋篱动了气,卯足力气往里闯,高庆虽说人高马大、武艺高强,却不敢对她动粗,一来二去真让她闯了进去。
门被粗暴撞开,正练字的元修抬起头来看着来人,高庆连忙弯腰行礼:“王爷,王妃她……”
元修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高庆识趣地关门出去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宋篱虚虚地叫了一声:“王爷。”
元修不理她,依旧专心致志地临摹字帖,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到毛笔落在宣纸上的声音。
宋篱站着不动,只觉得一股无形地压力压得她原形毕露,彻底没了破门而入的嚣张气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心‘扑通,扑通地跳,心思千回百转,却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期间她已经把鞋上花样扫视了八百回,连上面有几处不服帖的针脚都数出来了,那日磕到的右脚,本来已经好了,现在又开始隐隐作痛,偷偷动了动脚腕,却想起来他被皇上罚跪了三个时辰,不知道现在痛不痛?
元修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说:“研墨。”
“啊。”宋离抬头询问,却见他仍低着头,“哦……”
站久了,腿有些僵,宋篱一步一挪地靠近元修,站定后,顿时觉得疼痛缓解了许多,老老实实地为他研墨。
“对不起。”
元修顿住笔,侧着头问:“你说什么?”
“我错了。”宋篱抬头看他。
“做错了什么了?”
“我不应该大闹寒烟阁,害得你被父皇惩罚。”语气诚恳,态度端庄,堪称表率。
元修皱起了眉头,想起那天裸露在外的大片皮肤,问道:“没了?”
宋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老实答道:“没了吧?”说完小心翼翼地望着元修。
元修嗤笑,心里暗骂自己愚笨,她本来就不是通透的人,如何猜的中自己的心思,轻轻回道:“嗯,没了。”
元修说完,动了笔尖,开始认真临帖,一时无话,气氛又回到了原点,不久,旁边人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元修惊讶,转头看她,宋篱低着头,肩头耸动:“阿篱?”
宋篱不应答,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不想叫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可是眼泪像决了堤,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元修慌了,扯下宋篱的手,强迫她抬头,豆大的眼泪就这样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上,砸进了他的心里。
他从未见过宋篱哭,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她,手足无措地把她拦在怀里,满心都是后悔,明知道她是无辜的,干嘛还因为这些事迁怒于她,惹她哭得这样伤心。
“对不起,对不起……”宋篱哽咽道歉,“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元修用力把她抱紧,说:“没有,没有,阿篱,你很好,你不需要道歉。”
“可是……”可是你从不肯信任我。
“怎么了?”元修敏锐察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篱摇头,不肯再开口,只是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哭累了,就趴在元修肩膀上断断续续地打哭嗝,这一晚上,又是罚站又是担惊受怕,还大哭了一场,早就耗光了她的全部力气。
元修听见耳边均匀绵长的呼吸时,才知道这她已经睡着了。
小心翼翼把人打横抱起来,走出书房,地把人放在卧房里,传下人拿毛巾沾了水,细细擦拭她脸上泪痕,末了把手覆了上去,连着掌心可以感知到温热。
元修温柔地看着宋篱,满含歉意地说:“阿篱,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