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身为王爷,去尚书令府邸太过显眼,也有违尊卑,况且尚书令有功归来,此时前去恐生闲话,他便没有陪同,放了宋篱一个人去。
宋辙迹辛苦归来,容貌憔悴,庆元帝准他半个月的假期,好好修养,以示皇恩。
尚书令本就位高权重,此次又抗洪有功,一下朝前来恭贺的人门如过江之鲤,但他惦记着长江的洪灾,不敢耽搁,一一婉拒了,埋头在书房起草了一份奏章,详细记录了灾区状况以及后面防洪的事项,递给宋文:“你立即进宫,交与皇上。”
宋文接过,犹豫说道:“义父,这怕是不妥吧,当今圣上最怕功高盖主的人,再说工部也会起草奏章的。”
“文儿,天灾人祸,人力不可及,能多做一些是一些,十五年前的同样洪灾泛滥,生灵涂炭,你可知为何?”
宋文恨恨地说:“我当然记得,那些贪官在其位,不谋其职,枉顾百姓生死,还克扣赈灾银两,后来瘟疫爆发,死的人越来越多,孩儿的父母就在其中。”
宋辙迹疲惫地瘫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目养神,瘦弱的身形隐在朝服里,满脸的皱纹里藏着人生的痕迹。
静默了一会儿,他说:“你说的都对,唯独忘了一点,就是皇上的不作为。”
宋文听后大惊,不知道义父心里藏着如此反叛的念头,忙道:“义父,慎言。”
宋辙迹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什么反应,漫不经心地说:“嗯,去吧。”
宋文转身出门,准备进宫,边走边想义父的话,宋文隐隐记得义父十五年前被贬到长江地区,不知道他心中的怨念是不是跟此有关?
刚出了大门,就碰见了急忙赶来的宋篱。
“哥——”宋篱隔老远就挥手。
宋文断了思绪,停住脚步:“阿篱?”
宋篱跳下马车,亲昵地走到他跟前:“哥哥,你们可回来了,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檀香跟着行礼。
“有吗?”宋文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释然一笑,“灾情严重,常常三餐不定,忙得日夜颠倒,能长胖才是见了鬼了,你看我,瘦了有没有更英俊?”
宋篱笑得一脸灿烂,说:“有,就是不知道谁家女儿能有幸嫁与哥哥。”
宋文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好啊,刚见面就敢打趣我,看来是没在王府里受委屈。”他本来还很担心,但见她面色如常,不像是装的,也就放心了大半。
“哥哥,你怎么知道?爹爹……也知道了?”
“怎么?知道害怕了?”宋文斜睇了她一眼,见她真的忐忑,心有不忍地叹了口气,“你别怕,义父那么疼你,顶多骂你两句,你别顶嘴就行。”
宋篱确实有些胆怯,当初她执意嫁给元修,违背了父亲意愿,从来没对自己说过重话的父亲被气得不轻,当初还晾了自己好几个月,这三年间,他总是反复的向自己确认过得幸不幸福,开不开心,知道自己被罚,怕是要担心坏了。
“哥哥,你陪我去。”
宋文一脸无奈,推着她往里走:“义父吩咐我即刻进宫,耽误不得,你都多大了,是时候一个人面对疾风了。”
不情不愿地送走了哥哥,宋篱在门口踌躇不前,檀香问:“小姐,大少爷都说了,老爷不会责怪你的,你还怕什么?”
宋篱耷拉着眼皮,说:“我倒不是怕爹爹说我,我就怕爹爹觉得我受苦了,心里难受。”
“小姐,老爷就您这一个女儿,担心是难免的,只要我们时常回来,让老爷见到你高高兴兴的,他自然也就放心了。”
“嗯,也只能这样了。”宋篱应了一声就往里走,在大厅就看见了相互搀扶爹娘,立即红了眼,“爹,您没事吧,怎么操劳成这个样子?”
宋辙迹瞧见女儿这个样子,再闹她也说不出了重话,想自己一生只有这一个女儿,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她平安喜乐,罢了,罢了,千金难买她乐意,自己身体还硬朗,还能护她几年。
“回来了?”
“嗯。”
“在外可受委屈了?”
“没有,爹爹。”
宋辙迹冷哼一声:“你少替他说话,他自己办事不周,怎能将错都推到你身上,还……”
宋篱知道自家爹爹又要数落王爷的不好了,冲她娘眨眨眼睛求助:“娘——”
宋夫人在一旁看不下去,说:“行了,你女儿已经被你惯的无法无天,她哪时那深闺大院的娇小姐,分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孙猴子,还能让别人欺负了?”
“这……”宋辙迹还想说什么,被宋夫人抢了先,“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等文儿回来一起吃顿饭,就别说那些惹人心烦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