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毯悄然换绿坪,古原无语释秋声。
出了帐篷,宋篱才发现天色晚了,怪不得檀香这样大惊小怪。
秋雨过后的草地美得很,夕阳西沉,落日散发着最后的余晖,照着远方起伏的山脉,极力远眺,天地尽头黑色与红色交织,美得浑然天成,浪漫洋溢。
凑巧遇上将士们狩猎归来,草原上旌旗蔽空,锦帽貂裘,千骑席卷,合着号角声声,竟似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凯旋大军。
元修本是统领全军,上阵杀敌的将军,在猎场上自然也是如鱼得水,只见他骑着骏马在队伍前端,一袭军装勃然英姿,挽弓搭剑行云流水,如夜中明珠,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
宋篱扯着檀香的袖子,兴高采烈地说:“你快看,快看,王爷,那是王爷。”
“是是,看到了,看到了。”檀香瞧着宋篱一脸崇拜的模样笑着回道。
夜色昏暗,秋风掠过林间的松涛,响彻似海,半山腰那片平坦的林地已经燃起巨大的篝火,火光通天,似把这片天也照亮。
皇上端坐其上,皇后和宸妃娘娘坐在两旁,各位大臣也已就位,静坐着等待他们的归来,人多纷杂却井然有序。
宋篱和檀香注视着元修,慢慢朝着篝火走去,趁着众人不在意之时,偷偷入席,免去了些不必要的嘘寒问暖。
“父皇。”元修翻身下马行礼,“儿臣回来了。”
底下的将士把猎物一一抬上来,几十只鹿、两只鹰、几只狐狸……堆在一起简直就像坐小山丘。
皇上表情淡淡,点头示意。
元修照例领赏谢恩,走到宋篱身边,撩袍而坐。
太子元烨、十一皇子元宁、四皇子元津逐次归来,众臣又是一片一阵夸耀,不同于对待元修的平淡冷漠,皇上的脸上挂满慈爱,说了声“赏!”
宋篱心有不满,但不能说明,小声对元修说:“王爷,瞧瞧他们的猎物,加一块也没有你的多,还是你最厉害了。”
元修嘴角一勾,没有搭话,偷偷在底下捉住她的手,温暖细腻,对于这些他早就不在意了,有人替他在乎他并不反感。
“唉,六弟呢?他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宋篱问道。
元修看看远处,意味深长地说:“快了。”
话音刚落,元召带着人马轰轰烈烈归来,下马说:“父皇,儿臣在林间寻得祥瑞。”
“哦?”皇上问道,底下众人议论纷纷。
元召言辞喜悦,娓娓道来:“今日行围,儿臣逞一时之快,单枪匹马,入了深林中,不料遇上了黑熊,得祥瑞相助才脱离了困境。”
“是什么祥瑞啊?”
众将士一一滑开,露出里面的祥瑞——是只通体雪白,额间有一撮殷红如血的毛发的白鹿,见人多也不慌乱,依然闲庭信步,颇有几分
得道成仙的气韵。
皇上神色惊喜,离开御案,下得阶来,走到白鹿身边,轻轻抚摸,白鹿不仅没有抵触,还亲昵地在他手上蹭了蹭。
元召跪下叩首:“今年旱涝成灾,死伤无数,皇上宏德,多次祈福祭天,想是感动了上苍,才送来了这祥瑞之物,有此物庇佑,来年定能风调雨顺,天平地安。”
众人齐齐跪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篱跪在地上,歪着头,无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嘘,安静。”说着用手把宋篱的压低。
宋篱不甘心,抬头顶他的手,又说道:“那你回去告诉我。”
“知道了,哪有像你这样不老实的姑娘。”
得了白鹿,皇上龙颜大悦,说:“都起来吧,老六擒得白鹿,大功一件,自有封赏,来人啊,把先皇的弓箭拿来。”
元召大喜,忙道:“谢主隆恩。”
一番论功行赏之后,是精彩的歌舞表演,舞女们媚眼含春,艳笑潺潺,如草地上盛开了朵朵鲜花。
因白鹿一事,宴会的气氛达到顶点,不少武将自动请缨表演,有人赤手空拳,一招一式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有人舞剑,剑花翻飞,就像一条银龙翱翔上下翻飞,左右盘绕,博得了满堂喝彩,。
金盘犀箸光错落,掩映龙凤珍羞;银海琼舟影荡摇,翻动葡萄玉液。正是一番盛世景象。
这盛世景象之中,众人酒酣淋漓,唯有宋辙迹和元修格格不入,前者冷眼旁观,世人皆醉他独醒;后者面色如常,毫无波澜。
觥筹交错至深夜才散,肴核既尽,杯盘狼籍。宋篱本就生病,又背着元修偷喝了几口果酒,晕晕乎乎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宋文听闻她第一天就病了,宴散后专程过来看她,见她呆呆傻傻依地附在元修身上,路都走不直,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不敢训元修,只好训起身后的檀香:“你主子本就病着,怎么还能让她喝酒呢?连个人都不会照顾,要你何用?”
檀香害怕极了,低着脑袋不敢说话,心想:王爷就在旁边,他都管不住,你还指望我管?
元修挑眉,自然听出他在指桑骂槐,还没开口,就听见宋篱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指着宋文说:“你谁呀?瞎叫唤什么,吵着我睡觉了。”
宋文顿时气的鼻子都歪了,他是为了谁啊?还嫌他吵,宋篱你也太没良心吧……
“阿篱醉了,你别和一般计较,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本王就先带她回去了。”元修忍俊不禁,把宋篱横抱起来,错过他往帐篷走去。
宋文站在原地,深深吸气,才忍住不去把宋篱摇醒。
“那是谁啊,长得好像哥哥啊。”宋篱问道。
“那就是你哥。”元修愣了一下,随后答道。
宋文以为她会立刻清醒,然后跑过来道歉,求自己原谅她的无理,并撒娇承诺从此再也不犯,于是傲娇地站在原地,负手望天。
宋篱却平淡地说:“哦。”
哦?宋文听后,气血翻涌,恼怒的说不出话来,心想嫁出去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没有一点心肝,以后再想求我,门都没有。